第五篇 流丽万有,东方意境——唐朝文学 初唐四杰——王杨卢骆
卢、骆、王、杨,号称“四杰”。词旨华靡,固沿陈、隋之遗,骨气翩翩,意象老境,超然胜之,五言遂为律家正始。内子安稍近乐府,杨、卢尚宗汉魏,宾王长歌,虽极浮靡,亦有微瑕,而缀锦贯珠,滔滔洪远,故是千秋绝艺。
——明代王世贞《艺苑危言》
初唐四杰都是少年有为且才华横溢。骆宾王7岁即能咏鹅为诗,被称为“神童”。杨炯年10岁即应童子举,翌年待制弘文馆。王勃16岁时,被太常伯刘祥道称为神童而表荐于上,对策高第,拜为朝散郎。卢照邻20岁即为邓王府典签,“王府书记,一以委之。王有书十二车,照邻总披览,略能记忆”。但是在仕途上,他们又都是坎坷不遇的。由于官小而才大,名高而位卑,心中充满了博取功名的幻想和激情,郁积着不甘居人之下的雄杰之气,因此当官也只是卑微的小官,最终的结局都很悲惨。
或者正是这种坎坷的经历和不幸的命运,使得他们在唐初的文学创作上不为世俗所左右,能独树一帜。当时的大臣上官仪秉承陈隋的遗风,其作风靡一时,士大夫们争相效法,世号“上官体”。在齐梁的形式主义诗风仍在诗坛占有统治地位的时候,“四杰”挺身而出,王勃首先起来反对初唐诗坛出现的这种不正之风,接着其余三人也都起来响应,一起投入了反对“上官体”的创作活动之中。他们力图冲破齐梁遗风和“上官体”的牢笼,把诗歌从狭隘的宫廷转到了广大的市井,从狭窄的台阁移向了广阔的江山和边塞,开拓了诗歌的题材,丰富了诗歌的内容,赋予了诗歌新的生命力,提高了当时诗歌的思想意义,展现了带有新气息诗风,推动初唐诗歌向着健康的道路发展。他们的创作洗涤六朝之锦丽,突破宫廷诗的束缚。闻一多说:“正如宫体诗在卢骆由宫廷移到市井,五律到王杨的时代由台阁移至江山塞漠。”
四杰当中,王勃居首位,他的诗感情细腻,风格清丽,似嫌柔弱,但又不缺雄豪旷达,如那首被人千古传诵的送别之诗《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王勃以真切情感歌颂深厚友谊的同时,又向世人展示了他宽阔的胸襟。首句即见出气象壮大:高耸嵯峨的城阙被雄壮开阔的三秦之地所拱卫。借助于“风烟”的渲染,更显示出离别的惆怅和伤感。次句“与君离别意”,形成彼此的亲近感,“同是宦游人”,则是为着形成对友人规劝的情感基础,是为着安慰其“离别意”。第三联,诗意突然出现升华,“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何等之襟怀和气派!这便为尾联,规劝友人:“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打下了雄厚的思想和情感基础。全诗文字质朴、意境开阔,具有一种充实壮健之美。另外,王勃的文章以《滕王阁序》最为著名。《滕王阁序》一文,叙述洪都之人杰地灵,描绘登上滕王阁所见之壮景,自叙身世,抒写仕途失意之悲哀,其中对滕王阁周围景致的描绘,尤为人称道,作者将山景、水景、市景、乡景、远景、近景、动景、静景尽收笔下,互相配合,互相映衬,显示出优美开阔之意境。“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一联,成为千古绝唱。
杨炯的诗风是刚健而又精辟凝炼的。在他的诗歌里,洋溢着昂扬慷慨之气,“壮而不虚,刚而能润”。其中《从军行》最为有名,字里行间洋溢着他从军报国的热情和渴望: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风阙,铁绮烧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骨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诗人心情振奋,表现出生逢盛世大展鸿图的豪情壮志,诗里充满了昂扬向上的时代精神。而在写法上,则直抒胸臆,有一股雄直劲遒之气,这已开盛唐雄浑诗风的先声。杨炯也有一些诗篇,极富俊逸抒情。它在悠然的情思中表现出一种天然的诗的情韵。如“相思明月夜,迢递白云天”,“行人断消息,春恨几徘徊?”,“美人今何在?灵芝徒有芳”,“山空夜猿啸,征客泪沾裳”,写得空灵飘洒,含不尽之意如在言外,韵致天然诗味无穷,绝似盛唐诗歌。因此,他在唐诗的继往开来中,其功之卓绝,实在足以彪炳千秋的。
卢照邻擅长七言歌诗体,较为出名的是《长安古意》。此诗借古喻今,描绘了初唐时期长安上层社会的生活面貌。诗人把笔锋从宫廷引入市井,出现了万民狂欢的情景。长安人流如潮,以致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然而在歌海舞潮之中,都有生死相恋的执著。双方剖明心迹:“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这种爱情形式和表述,热烈、真挚、大胆,如闻一多所说,比起“病态”的宫体诗来,“气魄”不可伦比。诗中还写了御史、廷尉等执法人员邀结一些纨绔子弟宿娼寻乐,违法犯禁的丑恶行径,也写了豪门将相相互倾轧,对统治阶级进行了深刻批判。行文对仗精巧,句法蝉联,以赋为诗。
骆宾王擅长五律和七言歌行体。诗风刚健雄浑,气魄非凡。他的《帝京篇》和卢照邻的《长安古意》被称为姊妹篇,两篇内容相似,共映生辉。另外骆宾王在参与反武的起义中写下了一篇《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使他名声大振。武则天读完这篇骂她的檄文,竟然感叹是宰相的失误,而使这样的贤才流落在外。这篇檄文开首便痛陈列数武则天的罪行劣迹,写得痛快淋漓,犹有义愤贯流其中。然后,极力赞美徐敬业起兵之声势和正义性,气势充畅,一泻千里。最后对朝中诸人晓以情理,以“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结束,有雄睨一切的气概和横扫千军的力量。它的内容的真实性和可靠性程度容当商榷,但它创造了以气势、文采为载体去表现政治内容的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