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医学迷信
伪科学家在任何领域里都没有象在医学领域里那样兴旺昌盛。这个原因不难理解。首先,一个江湖医生,只要摆出门面,就往往能赚大钱。其次,如果他表现真诚,或者有一点真诚,他的医疗成果肯定能骗人上当。当然,有些人本来就是骗人的庸医。而另一些庸医的真诚,也象皮亚齐·史密斯对大金字塔的那种诚意一样。还有一些人,他们的真诚混杂着诈骗,那些偏执怪人的头脑常常就属于这种类型。
庸医能获得成功有两大秘密。其一是人体的许多疾病,包括某些最严重的疾病,经过一定的发展阶段后,不经任何治疗能够自行消失。例如,史密斯夫人不能根除一场讨厌的感冒。她决定试试一位闻名的新医生。这位医生用的不是正统的医术,但有人卖劲地推荐他、这位医生仪表堂堂,谈起医学来头头是道。墙上挂着几所医学院校的证书,而且他的名字后面附有好几个学位(史密斯夫人并不知道,这些学位是由已不存在的末流学校所授,其中有些学校也许就是这位医生本人所创办的)。
史密斯夫人认定,她不会吃什么亏。而且,她感到寂寞,喜欢向医生诉说自己的烦恼。于是她脱下鞋和袜子,让医生在她双脚上照射十分钟红外线。这只需花5美元,当然她还须再来接受两、三次治疗。 过了一个多星期,她的感冒痊愈了。虽然看来不可置信,史密斯夫人现在却相信病是红外线治好的。她成了这位医生的一个忠实的吹捧者。不到一年时间,他就从她的银行存款中弄去了几百美元。
查尔斯·福特作了一个简单的归纳。“发生了日蚀,野蛮人惊惶失措。司医者挥动魔杖,太阳复活了,这是他的功劳。”江湖医生获得成功的一半原因就在于此。
另一半原出是人的许多种病完全是,或部分是心理原因引起的。只要病人相信一位医生,那么,不管医生采用什么希奇古怪的疗法他也往往会觉得有效。而且,找这位医生求医的人越多,病人的信心也就越大。不仅如此,如果史密斯夫人的几十位朋友都在谈论红外线的疗效,她就更加愿意去讨论这一时尚,成为一个能谈出亲身体验的局内人。当人人都看到飞碟时,你自己当然也愿意看到一次。如果人人都用红外线治好了病,你也想要用同样方法治好病。不管稍有见识的朋友,甚至家庭医生对她怎么说,史密斯夫人有一个简单而驳不倒的回答:它有效嘛。
而且还真有效。每当联邦政府把一个江湖医生送上法庭,他总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几十个人来作证,他们的病确被奇迹般治好、正如一个复兴信仰的福音传教士,不管他的教条有多么奇特,都能在讲坛上获得惊人的成功一样,每一个现代巫医,尽管他的招法十分荒谬,总会找到他能够治好的病人。
本章将概要介绍4种闻名于世的医学迷信,它们都是由伪科学家所创立,并且在美国赢得千百万名追随者。以后3章将分别论述不成“学派”的一些江湖医生、养生狂想家,以及贝茨医生和他的眼操。
在美国颇有地位的第一号医学迷信——顺势疗法,是由一位德国医生塞缪尔·哈内曼首创的。他于1810年发表巨作《推理法》。根据哈内曼的意见,有一种“类似法则”说明“同类可以治愈同类”。说的详细一点就是,如果一个健康人服一种药后产生类似某种疾病的症状,那么这种药就能够治愈这种疾病。
哈内曼和他的门徒“验证”出越来越多的新疗法。其作法是使健康人服一种药物,逐渐增加剂量,直到出现症状。然后将这些症状与各种疾病的症状进行比较。如果发现其中有相似之处,这种药物便被认为是那种疾病的有效药。虽然某些疾病有其特殊的症状,要求特定的药物治疗,但实际上每一个人都应被看作是独一无二的个体,要根据所表现的综合症状加以治疗,而不能光看病名是什么。
顺势疗法用药量非常之小。哈内曼确信剂量越小效果越大。药物往往被稀释到一谷的百万分之一的10次方。有一位顺势疗法医生用百万分之一谷的10次方的食盐验证了对1349种症状的疗效。稀释到这种程度就如同把一滴药水滴入太平洋,充分搅匀后再服一汤匙。哈内曼相信药物越摆脱其“物质性”,就越有“精神上”的治愈力,在许多情况下最好把药物稀释到不剩下一分一厘的物质!这样才能制出具有极高疗效的药物。此外,这位医生还相信,这种药物的效果可能要到服后30无才能完全发挥出来。在某些情况下,药效一直持续到第50天。哈内曼还告诉人们慢性病中有八分之七是疥疮的各种变异症。不过,他的这种观点不久就被他的追随者抛弃了。
顺势疗法医生对“顺势疗法药剂”的确切性质问题进行过争论,结果,这一运动分裂成两派:追随哈内曼的纯粹派和认为至少因保留一些(哪怕只有几个分子)原有效成分的“低效力”派。现代的统粹派抛弃了哈内曼的“精神效果”说,代之以神秘的“放射线”说。这种放射线在物质消失后仍然存在,而且有未为人知的物理基础。正如“类似法则”同接种免疫原理有相以之处一处,极微剂量的原则也有稍许的事实根据,但这只涉及很少数的药品。顺势疗法的错误就在于把这两种有限的真实情况夸大到荒谬的程度,然后普遍应用到一切药物上面。
顺势疗法所使用的药物种类自然比“对抗疗法”(顺势疗法医生给正统医学起的名称,现已不大使用)的药物多得多。已经“验证”了约3000种不同的药物,而且还不断出现新的到物。纽约市的威廉·古特曼医生领导的顺势疗法研究基金会最近“验证”出用极为稀释的金属镉能治愈某些类型的重度周期性偏头痛。
顺势疗法使用的一种药(此药已不再使用)叫做“儿女泪”,其成分是少女的眼泪。还有些希奇古怪的药品是用下面种种物质制造的:海星粉、臭鼬的分泌液、碾碎的活臭虫、无烟煤粉、牡蛎壳粉以及从人尿或蛇的排泄物中提取的尿酸。大多数顺势疗法药物是从植物中提取的,虽然近年来出现一种验证金属药品的倾向。任何物质,无论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都能成为顺势疗法的药品。一位医生宣布他已验证了一种新药,经他的同僚试用,病人得到痊愈,于是这种新药便加入了顺势疗法药物的行列。可靠的药物学家的研究表明,所有这类怪药经过稀释以后给病人服用,是完全无害的——既不会引起症状,也不能治病(当然,由于心理原因而引起的效果除外)。
果然,千百万人服用了这些极微小剂量的毫无价值的药物之后,却得到很大的益处。“当然有少数的病人死了。但即使是对抗疗法医生也不能救活全部的病人。”这一医学迷信于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在欧洲迅速传播开来,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传到英国和美国,约于1880年在美国达到成功的顶峰。埃默森和威廉·布赖恩特是这个迷信的信徒,但奥利弗·霍姆斯在他的著作《顺势疗法和类似的妄想》(1842年)中,对这个运动给予最早和最有效的一次打击。到1900年,美国已有22所顺势疗法医学院,积累了大量文献,并办了几十种刊物。在华盛顿的斯科特圆形广场上为哈内曼树立了一座巨大的纪念碑,至今还立在那儿。
1900年以后,这一运动开始衰落、美国的顺势疗法医学院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一些比较兴旺的学院,如曼哈顿的纽约医学院和费城的哈内曼医学院,不断减少顺势疗法的课程之后,渐渐演变成为令人信服的第一流医学院。今天在美国已不存在顺势疗法医学院,虽然有少数几所院校,如上述那两所,开设顺势疗法的研究生课程。然而,仍有数千名医生自认为是顺势疗法医生,最多的是在费城。这些人都有标准的医学博士学位,在诊断、外科等方面充分利用正统医学。他们只是在用药方面遵循顺势疗法的传统,而即使在这一方在几个大城市里的生意兴隆的特殊药房供应顺势疗法的药品。在费城出版的《美国顺势疗法学会杂志》是这一迷信的首要刊物,登载有关于用各种类型的蜘蛛网和蜘蛛毒制造药品的一篇文章。
在美国,顺势疗法继续没落,虽然有一些著名人物,如玛琳·迪特里希(她还相信占星术)还是热烈的赞助者。而在欧洲,二次大战以后却有了明显的复兴势头,尤其在德国和法国。在法国,人们最近对“针刺疗法”重新发生了兴趣,于是在迫随时尚的人们中间,顺势疗法和针刺疗法互相展开竞争。顺势疗法在英国继续受人尊重,在那里,王室还保留一名顺势疗法医生,而且伦敦的皇家顺势疗法医院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医院之一。这种迷信在英国和欧洲大陆的贵族中一直很流行。此外,在印度和南美洲,这一运动也颇兴盛。
江湖医生还用许多古怪的方法歪曲类似法则。30年前芝加哥的洛亚尔·罗杰斯医生大登广告鼓吹他的方法,标榜“不用药、不用虫”。罗杰斯的药物是把病人的几滴血液“稀释。溶解、酝酿和强化”而制成的。他的著作《自体血液疗法》于1916年出版。在纽约市,齐尔斯·邓肯医生更进了一步。他在《自我疗法》(1918年)一书中说,他让病人服用自身脓肿中抽出物来治疗脓肿,用病人痰中抽出物来治疗结核病,注射从粪便中过滤提取的液体来治疗痢疾,等等。
自然疗法如同顺势疗法,是一种世界范围的医学迷信,它起源于欧洲。然而,与顺势疗法不同,自然疗法没有一个创始人。它是自然发展起来的。要言之,它完全依靠“自然”来治疗疾病,尽量不使用或完全不使用药物和手术。这个运动有几百种奇特的治疗方法,因此难以准确地说明自然疗法的原则究竟是什么。
十八和十八世纪的欧洲医生最早.崇尚自然疗法。文森斯·普列斯尼兹和塞瓦斯蒂安·内普神父是水疗的先驱者。阿道夫·贾斯特在他的《返回自然》一书中提倡睡在土地上,在湿草坪和沙地上赤脚走路和使用泥敷。路易斯·库恩的著作《新治疗学》反利一切药物,建议代之以蒸气浴、日光浴、素食和吃全营养面包。海因里希·拉曼反对吃饭时在食物上加盐和喝水。安托万·贝尚赞成疾病产生细菌而不是细菌引起疾病这种观点。
自然疗法在美国的早期先驱者是创建巴特尔克里化疗养院的耶稣再生论者约翰·凯洛格。由于他的作用,自然疗法在现代的耶稣再生论的信条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另一个美国人亨利·林德拉尔“发现”,疾病并不是身体受到有害细菌侵入的结果。而是身体正以自然的方法治疗某些毛病。最后还有内普神父的门徒本尼迪克特·勒斯特,也许应把他看作是美国自然疗法早期最重要的人物。勒斯特在纽约建立了一所学校,在新泽西州巴特勒和佛罗里达州坦杰林开设了疗养所。他还写了许多本书,办了几种刊物(其中之一是《自然之路》),在反对“药物托拉斯”的斗争中被逮捕16次。他的广告常常登在伯纳尔·麦克法登的健康杂志上。
麦克法登本人是自然疗法的有力促进者。他于1912年出版的五卷本巨著《体育百科全书》(副作题是《参考书:载有通过体育疗法治疗一切疾病的全部指南)是一部很了不起的伪医学著作。第四卷中用572页按英文字母顺序介绍各种重大疾病,包括白莱特氏病、小儿麻痹症、癌症等等,并附有麦克法登的家庭治疗方法,包括特殊饮食、运动和水疗。例如,对癌症的治疗采用一段禁食,继之以运动和“加强活力的摄生法”。麦克法登并没有建议病人寻求医生的诊疗。事实上在这一节的开头有一段“告诫”:“切记,本书推荐的方法不能和内服药物并用。在进行书中所提倡的治疗时试图服用药物,可能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因此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依靠药物。”
说句公道话,麦克法登的医学观点后来有所收敛。但改变并不太大。例如,他坚信把饮食只限于吃葡萄就能治愈癌症,并且在几年前曾悬赏一万美元给任何能够证明这不是争实的人(以葡萄为饮食能够治愈各种各样的疾病这一理论,很早以前就流行于欧洲的葡萄产区,有关这方面的文献之多,可以和吹捧羊奶“效能”的文献相比)。
本世纪初,在各地兴办起了几百所教授自然疗法的学校。可以想象,它们是非常简陋的。大多数学校只是设有电梯的公寓里的几个房间,晚间上课,在短暂的学期结束时发给印刷精美的证书。有时发给印有不同校名的几张证书,这些学校都使用同一校舍,而且同时给学生上课。这些证书装上镜框挂在毕业生诊所的墙上,会给人以深刻的印象。这些学校几乎没有什么统一的信念。除了他们的奇特的饮食疗法、按摩和水疗之外,课程中还有几十种稀奇古怪的疗法。让我们简单地审视一下其中两种:虹膜诊断法和体区疗法。
虹膜诊断法是根据眼睛虹膜的外表来诊断疾病。这一伟大科学是由一位布达佩斯的医生伊格纳兹·佩茨泽伊发现的,他于1880年出版了一本有关此种诊法的书。这种医术在德国和瑞典的顺势疗法医生中立即得到响应。亨利·兰把它介绍到美国,他于1904年写了有关这种诊断法的第一部英文著作。兰的门生自然疗法医生林德拉尔于1917年发表了一部权威性著作《虹膜诊断法和其它诊断方法》,此后又出现一些新作。
根据林德拉尔的说法,佩茨泽伊在10岁那年捉住一只猫头鹰,偶然折断了它的腿,于是便发现了这门新科学。林德拉尔写道,“他直视猫头鹰明亮的大眼睛,注意到当骨头折断的刹那,在虹膜的下中部出现了一个黑点,后来他发现,这一部位恰好与断腿的部位相符。”小伊格纳兹把这只猫头鹰当作爱禽养起来。鸟腿伤愈后,黑点的周围出现了一个白边,说明骨头上形成了伤疤组织。
根据虹膜诊断医生的说法,虹膜分成约40个区,在一只眼睛里顺时针方向排列,在另一只眼睛里则逆时针方向排列。这些区通过神经组织与身体的各个部位相连,也象按摩疗法的理论那样,把身体与脊椎的各个部位联系起来。虹膜上的点叫作“损害”。它们表明身体上与其相应的部位的功能失常。哈斯克尔·克里茨尔在他的《虹膜诊断法教课书》(1921年,第五版)中洋细说明了如何辨别假眼,以避免根据它们作出长时间的诊断,从而引起难堪。
如果认为再没有任何医学流派会比虹膜诊断法更为荒唐,那就大错特错了。体区医疗法比它更糟。体区疗法一派认为人体纵分为10个区域,身体的每侧各有5区,每个区域的末端连着一个手指和脚趾。每个区域的各个部分究竟如何相通,是这个迷信的奥秘之处,因为10个区域的划分完全忽视神经系统和循环系统。体区疗法医生猜想有某种至今尚未发现的、显微镜下也看不见的网状体在起作用。
体区疗法医生并不详察道理,却相信通过挤压与患病区域相应的手指或脚趾或一些其他部位,就能够止住几乎每一种身体疼痛,而且在许多情况下,能够排除引起疼痛的原因。挤压有各种方法,主要是用橡皮筋(套在手指或脚趾上,直到指头变青)、弹簧衣夹,或把金属梳子齿压到肌肉里。
体区疗法的发明者是毕业于弗蒙特大学的威廉·菲茨杰拉德医生。他曾多年任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的圣弗朗西斯医院的鼻喉外科主治医师。他的同事埃德温·鲍尔斯在《大众杂志》上发表的一系列通俗文章首次介绍了这门新科学,该刊的编辑、已故布鲁斯·巴顿也热烈赞助。其后于1917年,菲茨杰拉德和鲍尔斯合著一部书,名为《体区疗法》。随后又出现了许多其他作家的著作,其中最著名的是美国自然疗法之父本尼迪克特·勒斯特的《体区疗法》。
勒斯特在书中叙述了如何治疗大多数常见病,包括癌症、小儿麻痹症和阑尾炎。治疗甲状腺肿须挤压拇指和食指,但如果“甲状腺肿的范围很广,达到第4区域,可能还要挤压第4指……”。眼痛和眼疾也要求挤压拇指和食指,但耳聋需要挤压第4指或第3脚趾。勒斯特写道,“治疗重听最有效的方法是用弹簧衣夹夹住病耳一侧的食指指尖。”
用金属梳子按压双手手背可以消除恶心,而产妇每一只手握住一把梳子,把每一指尖按在梳子齿上就可以无痛地分娩。勒斯特继续写道,“大脚趾和二脚趾套上橡皮筋也能够得到满意的效果。”对于牙科医生,体区疗法是无价之宝。不必使用麻醉剂,只需在与病齿所属区域相应的手指上紧紧套上橡皮筋,就能消除这颗牙齿的痛感。
对脱发症,勒斯特推荐一种“极为简便”的方法。这包括“用双手的指甲横着互相迅速摩擦,每次3~4分钟,一天重复多次。这样就能刺激所有各区的营养,促进全身的血液循环,当然也反映到头皮的血液循环”。
舌头、咽喉和口腔上颚也分为10个区域,因此多种治疗法都包括按压这些部位。例如,用拇指按压口腔上颚可治愈头疼。按压舌头上的某些部位能够解除月经不调。按压咽喉后部的某一点就可以在3~5分钟内治好百日咳。菲茨杰拉德和鲍尔斯写道,“在对数百例百日咳所进行的实验中,我们正确使用体区疗法,没有遭到一次失败。”
这种迷信竞能吸引一批追随者,似乎是不可想象的。但是,上百名自然疗法医生认真对待这种医术,并宣称获得惊人的成果。有关这种医术的著作附有大量的病历。患者的剧痛立刻解除,而且长期的严重疾病最终得以痊愈。
今天,比较精明的一些自然疗法派别已放弃了虹膜诊断法、体区疗法以及这一运动中其它异想天开的作法,但他们都同意疾病的主要原因不是自体外侵入的细菌,而是违反了生活的自然规律。而且他们普遍认为药物是有害的。伊利诺斯州的美国自然疗法联合会前主席、芝加哥的自然疗法医生罗伯特·伍德用如下一段话表明他们的信念:
自然疗法医生不使用任何一类药物,他们也不使用可能损害机体的无机物。他们依赖于维生素、矿泉水、叶绿素、蔬菜汁和果汁、生牛奶以及均衡的饮食。对于一切疾病,对抗疗法医生只能加以抑制,但不能洽愈。他们的唯一目的是消除疼痛,给予暂时的宽慰。他们使用诸如奎宁、阿司匹林、水杨酸盐和其它煤焦油制品等解热剂来抑制各种热病。这些药品能够抑制热病,但在体内留下引起热病的毒素。而自然疗法医生采用合乎自然的方法从生理学上解决或减轻热病。这些方法有蒸馏水加柠檬汁,大量新鲜果汁,用湿热的浴巾包裹身体,以及灌肠,虽然最后提到这种方法,但它是一切退热方法中最有效的一种。
自然疗法医生喜欢施用灌肠以清除体内的毒素。显然,他们觉得向直肠内插入管子,往肠子里灌进大量的水是很“自然”的事。另一方面,服用药物是“不自然”的,而这些药物大多不过是自然界里存在的化合物,只是经过提纯提高了效力。
根据伍德医生的说法,阑尾炎病例的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可以通过短期的禁食,连续4日施行冷水灌肠,然后靠特殊饮食就可以治愈。他说,用药物治疗梅毒,不仅不能治愈,反而会引起运动失调症。在《美国信使》1950年5月号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中(上述观点和引文即引自此文),他自夸治好了一名65岁的梅毒患者。这个人16岁染病后,一直没有经过治疗。他声称,“我没有使用汞,也未见对抗疗法的任何其它靠不住的药物。”
在另一个病例里,伍德医生对一名患有骨盆结核的5岁男孩进行了治疗。疾病已经在他的骨头上侵蚀出两个空洞。伍德医生写道,“除了结核空洞,轻度脊椎弯曲以及一腿比另一腿短以外,他的情况相当良好。把病人饮食放在首要地位,供给天然食物并辅之以天然钙。此外还施行坐浴、日光浴、冷水浴、热裹、红外线、震动、运动、手技、灌肠,以及其它自然疗法。最近的X光检查表明他的病情已彻底痊愈。”
自然疗法医生反对疾病的细菌学说,自然得到许多宗教团体的赞同。最表赞同的是基督教科学派、新思想派和团结派,还不应忘记纽约市的莫里斯·利克顿斯坦犹太教士于1922年创建的犹太教科学派。他写出许多这方面的作品,包括《犹太教科学与健康》。这部作品完全模仿埃迪夫人著名的版本。反对细菌学说的显要人物中,萧伯纳大概是最著名的一位。他最后写的几本书中有一本是《大众政治指南》(1944年)。他在这本书中为自然疗法作了机智的辩护。他写道,药物只能抑制症状。病人服药后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健康,让大自然医疗他,不然疾病往往就会复发。萧伯纳和巴斯德的同代人、法国化学家安托万·贝尚一样,反对疾病是由空气传播细菌所引起的这一理论。根据贝尚、萧伯纳和本章中所提到的大多数人的看法,细菌是疾病的产物。细菌在患病的人体细胞内发展。然而,一旦发展成熟,它们就具有传染性。萧伯纳确。信大多数流行病可以追溯到洗衣房,因为在那里,病人的手帕和衣服上的细菌,传染到其他人的衣服上。不难想象,萧伯纳终生反对接种疫苗、活体解剖、食用肉类、剖腹产、以及切除扁桃腺和阑尾。
著名的社会主义者和劳工领袖尤金·德布斯死于伊利诺斯州埃尔姆赫斯特的林德拉尔自然疗法疗养院。莫里斯·菲什拜因在他的《医疗中的流行时尚和江湖医术》(1932年)一书中(本章中许多材料引自此书)讲述了这一悲惨故事。德布斯不久前出狱,发现自己患了病,便入该疗养院休养。一天他访问了居住在附近的卡尔·桑德伯格,在回院途中突然昏迷。在疗养院进行两天治疗后,德布斯的兄弟请菲什拜因医生检查这位劳工领袖的病情。菲什拜因发现德布斯处于昏迷状态,一只眼的瞳孔扩散,而另一只眼的瞳孔收缩。疗养院的医务人员未注意到这一事实,而这表明他患有脑障碍。他的身体严重脱水。由于失去意识,他两天没有要求喝水,因而没有人给他水喝。他患有营养不良症,因为他正在接受当时由伯纳尔·麦克法登和厄普顿·辛克莱推荐的禁食疗法。当德布斯的心脏开始衰弱时,“医生们”给他眼用仙人掌制作的一种毫无效能的自然药物。这个办法失败后,他们试用电疗,严重烧伤了德布斯的皮肤。最后他们孤注一掷,慌里慌张地试图注射洋地黄剂。这种药品如果使用得当,本能产生有益的效果。但德布斯已病入膏盲,于次日死去。菲什拜因报告说,对他用的就是典型的自然疗法。
很难说今天在美国行医的自然疗法医生究竟有多少,人概不会超过几千人。有几份健康杂志奉行自然疗法方针,几十家邮寄药房继续供应矿物盐、维生素合剂、酵母食品、草药制剂等“自然”药物。许多这样的商行是以半公开的方式经营的,他们指责美国医学会和“医药卡特尔”对他们的“压制”。
同样,也很难估计自然疗法究竟造成多大危害。他们反对接种疫苗的态度幸好没有影响太多人,未足以阻止近年来接种在保健方面所取得的惊人成就。再有10年,天花、白喉和百日咳作为美国的地方病就可能完全消灭。从前每年有上万人死于这些可预防的症害。喝生牛奶会重新引起猩红热、伤寒病、结核病和其它疾病的流行,而巴氏火菌法已经对克服这些疾病取得了巨大的进展。拒绝使用磺胺药品和青霉素(它们制服细菌,而不是消除症状),大概造成无数自然疗法病人的死亡,对这些病人,灌肠只会带来危害。
从伍德医生于1950年8月致《美国信使》月刊的信中,或可一窥自然疗法医生所具备的医学知识。他写道,“如果家医学界所主张的那样,环境中的细菌引起疾病,那么为什么数百万印度人……每天在充满细菌的、肮脏的恒河中沐浴?……据我所知,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严重的流行病。”对此,约瑟夫·沃塞萨格医生有礼貌地作了回答,指出印度由于传染病造成的死亡率比世界上几乎任何地方都高,同时,致命的流行病霍乱(在某些情况下极为严重,以致扩散到世界范围),曾经被直接追溯到恒河的沐浴节。然而关于印度的这些新知识并不能促使自然疗法医生停止灌洗结肠和洗劫钱袋。
夸张姿势不正和肌肉协调不良对健康的影响,也造成了不少迷信。虽然严格地说这不是自然疗法运动的一部分,但在这里提到它们还是适当的。已故哲学家约翰·杜威活到92岁,他总是把自己的长寿归功于他实践了一个自学成材的澳大利亚人弗雷德里克·亚历山大的极为可疑的理论。亚历山大是一个职业朗诵家,后来他的声音莫明其妙地变哑了。经正统的医疗未能奏效,他开始拿自己作实验,结果恢复了声音,并发展了一套锻炼感官和肌肉的复杂技术。1904年他在伦敦开设一所学校,赢得许多著名人物的信赖,其中包括奥尔德斯、赫胥黎和已故斯塔福德·克里普斯爵士。这所学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迁往马萨诸塞州斯陶,几年后又迁回英国。亚历山大后在肯特郡贝克斯利附近办了一所学校。他写了4本书讲解他的方法,其中3本附有杜威撰写的热情洋溢的前言。贝丝·门森迪克发明的一种德国式体操30年代也在美国流行一时(见《门森迪克方式机能锻炼》,以及梅布尔·托德的类似理论《身体在思考》)。
还有一种理论,认为人体疾患来自不能适当松弛身体,在这方面也出现了大量著作并获得大批信徒。埃德蒙·雅格布森所著《渐次松弛法》(1929年)是代表这一观点的最重要的文献。由于雅格布森的较为通俗的作品《你必须松弛》(1934年)和戴维·芬克医生的《解除神经紧张》(1943年)再版,这个观点一可次流行起来。30年前,一位芝加哥医生E.H. 普拉特认定,不能松弛身体上的某些孔穴将会引起许多常见病。据说,他应用所谓的“孔穴疗法”解除了成千上万人的病苦。
美国的第三种医学迷信是按骨疗法。这种疗法是一个名叫安德鲁·斯蒂尔的庸医发明出来的。虽然他晚年自费出版了一本冗长的自传,但关于他的生平人们所知甚少。这本自传是一部杂乱无章、自相矛盾、自我主义的作品,是自封的天才所写的最有趣的自传之一。很难想象一位有幽默感的按骨医生,在读过这本书之后怎么还能继续从事那种职业。虽然大多数按骨医生认为这部书真实地记载了作者的一生,但人们发现传记中的全部材料几乎都是假的。
没有证据证实斯蒂尔除了帮助他父亲(一位卫理公会传教士)照顾生病的肖尼族印第安人之外,早期曾接受过任何医学教育。他声称在南北战争中曾任北军的骑兵军官。书中的一幅图片展示,他在一场战斗中骑一匹忠实的骡子,挥舞着军刀率队冲锋。在冲锋中子弹打穿了他背心的翻领。这幅图片的标题是:“按骨疗法在危机中”。另一幅全包括图描绘一只孔雀开屏,其标题是《孔雀教授》。文字说明:人们能从这只鸟的羽毛上了解到上帝如何控制人体。
他后来的生活中出现了10年的空白,关于这一段生活他闭口不谈,接着他写道,“1874年6月,我迎风展开按骨疗法的大旗。”当时正在流行的瑞典按摩运动,很可能引起了他的基本想法,尽管斯蒂尔说他的想法来自上帝的启示。按骨疗法这个词是他杜撰的,按字面的意思是“病骨”。根据斯蒂尔的理论,疾病是由于神经或供血功能不良引起的,而这又主要是因脊柱的小骨脱位所造成。这种脱位被称为“椎骨半脱位”。它们对神经和血管的压迫妨碍了人体生产自身的治疗剂。接骨医生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些半脱位并使它们“复位”,但它们怎么能维持复位状态则是按骨疗法的一个奥秘。事实上,半脱位也象火星上的运河一样令人捉摸不定。只有这一理论的信徒才能找到它们的所在。别的医生认为那完全是瞎说。在极少有的情况下脊柱的小骨可能移位,但即使如此,也几乎不会引起接骨医生所说的任何症状或疾病。
在他的自传中,斯蒂尔记下了他运用按骨疗法获得的惊人疗效。有这样一个病例,他使一个秃头病人在一星期内长出了3英寸长的头发。还有,他在密苏里州汉尼巴尔“一天之内就治好了17例髋关节脱位。”读者无从得知,当时只有七千人口的汉尼巴尔,怎么会有那么多髋关节脱位病人。
1894年,斯蒂尔66岁时才在密苏里州柯克斯维尔开办了他的第一所学校。他82岁时才写出该校的第一本教科书。在书中他阐述了按骨的手法。他用这些手法“治愈”了黄热病、疟疾、白喉、软骨病、痔疮、糖尿病、头皮脱落、便秘和肥胖症。他从不承认细菌的存在。“我不理睬关于微生物的实验室故事”,他写道。“我们几乎没有时间去化验尿、淋巴液或任何其它体液,因为我们认为生命太宝贵了,不能浪费在实验室工作上……。”
斯蒂尔经过认真考虑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可能是在世的最杰出的解剖学家。”他的自传中最吸引人的插图之一是斯蒂尔坐在他后院的一颗树下,研究一张解剖图并向他的妻于进行口述。一根人臂骨盖在一条腿上。这架骷髅的其它部分靠在树上或挂在树干上。
这部书用大部分篇幅讲述宗教思想。斯蒂尔曾经改信米勒主义(耶稣再生论的先驱),虽然他后来又回到原来的信仰卫理公会派。
按骨疗法在外国的发展甚小,但在美国却很快就传遍整个大陆。斯蒂尔学校的每一名毕业生似乎都想开办自己的学校。现今大约有11000名开业医生。除洛杉矾人数较多外,他们大多在小城市有兴隆的生意。正如菲什拜因医生所说,在大城市他们遭到声誉卓著的医业的抵制,而在小城镇他们又缺乏知识去处理急症。然而,在小城市他们可以悄悄地行医,招徕患有轻病和身心疾病的患者。按摩对这类病人或许有益。实际上,轻快的散步或温水浴对血液循环更有好处,不过按摩背部能给病人快感。
由于按骨医生试图(用菲什拜因的话来说)从后门进入正统医学领域,在斯蒂尔的时代之后,按骨疗法的学说发生了相当大的演变。他们现在按摩的已不是脊柱,而是身体的别的部位,他们施行水疗和电疗,使用麻醉剂,投用药物,甚至进行简单的外科处理,如用力拉扁桃腺或接生。近年来,他们把注意力转向精神疾患。按骨疗法有一项研究表明,精神分裂症是由于上部颈骨的半脱位所造成!现今较有知识的按骨医生认为药物有其作用,但只起到一半效果,需要靠推拿以恢复身体在“结构上的完整”。在6所所谓“合格”的按骨疗法学校中,现在教授4年基础医学课程,而全国只有8个州允许其毕业生使用药物和施行手术。
按摩疗法是美国在医学方面的第四种,也是最大的一种蠢事。这种疗法是在按骨疗法出现约20年之后兴起的,它大量地抄袭按骨疗法。如同原来的按骨医生一样,按摩疗法医生也着重于调正脊柱半脱位,他们认为这种脱位引起大多数人体疾病,而且他们和自然疗法医生一样,反对药物和疾病的细菌学说。与按骨疗法不同的是,它几乎没有什么花样变化。今天,应用这一疗法的约有20000名医生,几乎全在美国。
这种疗法的创始人丹尼尔·帕尔默原来是衣阿华州达文波特的杂货商和鱼贩子。1895年他发现他能够用“动物磁性”治愈病人,于是他关了自己的买卖,搞了IO年磁性治疗。后来,他又作出更大的“发现”。下面就是他儿子B.J.帕尔默在威斯康星州的一个法庭上叙述的有关这件事情的经过:
哈维·利拉德来诊时完全耳聋。父亲检查了他,发现背部有一块很大的半脱位。哈维说他的脊柱鼓起一块后,两分钟之内就耳聋了,自那时一直耳聋17年。父亲认为,如果脊柱发生某种毛病而引起耳聋,那么使这个半脱位复位就应该能够治愈它。鼓块复位了,哈维在10分钟之内恢复了听力。
这是小帕尔默的说法。然而,那些研究过按摩疗法的人怀疑这种说法是编造的,他们认为老帕尔默大概是从接骨医生那里抬来的半脱位这个概念。他的教科书《按摩疗法的科学、医术和哲学》的内容,很少有独创的推论。毫无疑问,是他的儿子小帕尔默把按摩疗法发展成今天这样兴隆的事业。
小泊尔默和许多按摩疗法医生一样,只受过9年正式教育。他于1895年在达文波特创办的学校,最初只讲授两周的课程。现在该校的授课时间是18个月。美国各地还有几百所这样的学校,它们的理论和方法各不相同。例如,小帕尔默讲授说,白喉是由于第6脊椎骨半脱位引起的。而芝加哥的一所学校的教科书中说,治疗白喉必须按摩第3、5和第7颈骨,第1~5、7、10和第12脊椎骨,以及第5、9、10和第11头部神经。同一教科书说治疗猩红热“必须特别注意第2至第5颈骨和10至和12脊椎骨。”根据小帕尔默的说法,猩红热的病因是第6至第12脊椎骨的半脱位。
如果你是按摩疗法的信徒,你可以作一次如下的的简单试验。找一位按摩医生,说出几个症状,记牢他认为产生半脱位的准确部啦,然后在他给你治疗之前,再找另一位按摩医生,说出另几种症状,看他是否指出脊柱上的同样几个部位需要复位。如果他没有指出同样部位,再找第三位医生,如此继续下去,直到你得到完全相同的诊断。这可能是代价高昂的试验,却能令人恍然大悟。
最近一版曼哈顿《名人录》上载有200多名按摩疗法医生(他们的执照不是在纽约领取的)和约80名按骨医生。有一幅广告画着人们熟悉的脊柱图,脊柱的各部分用签条标明它们所控制的身体各部位。这些图和现代解剖学的关系,就好比颅相学的颅骨隆起图和现代对大脑的研究的关系一样。帕尔默的学校的毕业生通常在广告中标明自己的学历,并提请读者注意他们备有神经热量计。
神经热量计是小帕尔默最赚钱的发明之一。这是一种电气设备,据说能对脊柱作出诊断。然而,全国按摩疗法联合会却不甚重视帕尔默和他的神经热量计。全国按摩疗法联合会出版一份杂志,销售量远比小帕尔默的杂志为大,同时,他们也没有将帕尔默的学校包括在他们所列出的“合格的”学校之内。
在帕尔默的诊疗所里,为按摩疗法发明的另一种设备占了一整间房。我不知道它的用途是什么,但它的名称却颇为惊人,叫做“电脑神经精神测定仪”(electroencephaloneuro mentimpograph)。
克莱斯本来和杜威是朋友,但后来他又强烈敌视杜威的观点,遂出了一本怒气冲冲的书信集《杜威被抑制的心理》(1928年)。克莱斯的432页的著作《科学的罪恶》(1925年)是对所有重要的科学家和思想家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