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盟军友谊 战争年月
李德润(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辎汽六团士兵)
1944年,就在抗战的第七年,我报名参了军。军训三个月结束后,美国飞机将我们送往印度。飞行途中,一位美军飞行员出来询问我们是否适应,会英语的大学生很快和他攀谈起来。他便告诉我们,前几天曾有一架C47在运送士兵的过程中,被日本鬼子的高射炮给打了下去,机毁人亡。再问下去,他又告诉我们开辟驼峰航线的不易。而现在,日本人连这惟一的空中连接都不放过,想破坏到底!
在汀江,经过了全身消毒和再一次体检,这才到雷多分下部队。去时正是印缅地区的雨季(通常是要连续下三个月的雨),我们穿着雨衣,站在泥泞中,为了不被分开,几个好友都手拉着手。不知是我们运气好,还是老天眷顾,几位好友全分到了辎汽六团。军训了大概四个多月,团里的美军联络官时常过来看看我们。美军联络官也常在下班之后,到营里同我们玩耍。美国人喜好拳击,有时也和我们扳一扳手劲。他们的力气普遍比我们的大。为了不再老是输下去,我们想了一个办法:用巧力拉住他的四个拇指,一使劲,他们就输了。虽然输了,却输得口服心服,缠着我们教他们学这种“一扳必胜”的绝技。除了这些,语言不通也常常弄出许多笑话!美国人总是对中文很好奇,听见我们说话,就会跟着学。大家就给他们取了一些绰号,身材壮实的叫“狗熊”;满脸胡子的叫“络腮”……他们一听我们叫,也跟着开心地学起来。及至问了翻译官,才晓得自己着了道儿。有位美国朋友特别好玩,他在知道自己上当之后仍旧不动声色。等大伙儿笑的东倒西歪、得意洋洋的时候,把他在翻译官那里讨来的“杀手锏”使了出来。只见他扫了众人一眼,双手叉腰学着四川人的架势,用成都话骂道:“妈妈的!”把大伙儿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美国人不管男女都很开朗、活泼。我们在机场执行勤务时,时常遇见开小飞机的美国女飞行员。她们也是学生从军,在医院服役。开的小飞机仅能容纳下两个人,是用于救护伤员的。不同于中国女子的含蓄、内敛,她们直爽、外露,很有个性!有伤员的时候,不管你的军衔、国籍,她们尽全力救护,一丝不苟地完成任务,将伤员安全、妥当地送到医院。做这个工作,生活很没有规律,有时整天飞来飞去。我们在陆地服务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总爱买一些热带水果犒劳自己。有时她们一下飞机,看见我们有水果,就给“抢”了去。我们则尾随其后,爬上她们的飞机。她们会开玩笑说,坐上了她们的飞机,在云里是要栽跟头的!说得大伙儿都笑起来。
机场服勤务那段日子十分难忘。20多岁的学生兵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调皮、好动。一次,有一架飞机因为加油太满,从机翼上渗出一小股汽油,一滴一滴地不断往下流,一个下士随即掏出打火机接住那股油并打起火来。美军管理员看见了,大喊着“不好!不好!”向我们跑了过来。他喘着气、打着手势告诉我们,要是打火机打着了火,将会引燃一架飞机!说完之后拍拍我们的肩就离去了。大伙儿都说运气好,要是被我国的管理员逮到,处罚是一定逃不了的。
除友好对人之外,他们干起工作来也是雷厉风行。反击日军时,部队必须通过杳无人烟、满是原始森林的“野人山”。工程项目一定下来,美国造的大型机械:推土机、拖拉机……立马到位,不几日就在山中劈出一条路来。那时除了美国的空军,我最喜欢的就是美国的工兵。他们机械化程度高,技术过硬,又很负责任,史迪威公路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我们往前方运送物资,走的全是这条公路。每天一中一美两个士兵,搭档开着一辆车。言语虽不通,沟通倒还顺畅。有英文好的,两个人就用英文对话;有双方外文都一般般的,说话就不管什么语法,或英语句子中夹几个中文词语,或一句中国话里头加上几个英文单词。像我和我的搭档,就属于连比带划型的。对方听不懂就比划,比划看不懂就加上一些“辅助工具”。比如说“苦”时,就摆出一副苦瓜脸。这些方法很是行之有效。从印度回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在肢体语言表达方面还真有不少的长进!
(李德润口述 孙艳婷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