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走过血腥的数字之路 第三章 金钱王国里的朝圣者
我看过一本记述关于耶路撒冷朝圣活动的书,那真是一种惊心动魄。
宗教的精神力量是一种超自然、不寻常的神的力量。如果我们能理解宗教对教徒们所产生的巨大引力的话,那么,我却一时弄不懂那些在金钱与物质世界面前竟然也会出现的那种宗教式的疯想与幻觉。
第一件事发生在湖南的辰溪。
葛老汉——其实也才刚过半百的人,在20年前的一个夜晚,他突然做了个梦:梦见玉皇大帝告诉他说他家后门的山底下有金子。葛老汉(当时还只有三十来岁)兴奋得从床上跳起来,连声高喊:“老天爷开眼,我葛某人要发啦!发啦!”
婆娘半信半疑,跟他挖了一夜又一夜——白天怕别人知道,可是啥都没见着。婆娘不干了,说夜里累得贼死,白天咋个下地?
葛老汉说:“还下么子地?等金子挖出来了要啥有啥,美还来不及呢。”
婆娘又跟他挖了半月。土堆成了小山,啥金星子也没见着。“搁着地不种,挖挖挖,挖你个尿窝,我不干了!”婆娘从此歇了手。
葛老汉没停,而且白天也开始挖了起来。
近邻远乡都知道了此事。旁人见他如此一年半载地挖个不止,以为真的山底下埋着金子,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到第三年冬葛老汉家的后山上一下子来了上千人挖金,人们把整个山包差不多翻了个个儿,还是没见金星儿。
大伙儿终于泄了气,甩下铁锹铁镐,从山上撤了下来,惟独葛老汉依旧如故。
他挖啊挖,挖了一年又一年。一直挖了20年……
有一天,他母亲死了。别人跑到山洞里把噩耗告诉他。谁知他抹了一把汗,说了声“反正年纪大了”,又操起铁钎凿开了。
婆娘受不了这份罪,卷起铺盖,带着儿子出了家门,一去不回。他听后把铁钎一甩,说:“怕啥?只要挖出金子,还愁没有婆娘儿子?”
后来,他干脆把农活扔了,把家产当了,换来开山的炸药与填肚穿着的日用品,钻在洞里一门心思地挖。
去年秋上,县官们知道此事后,甚为震惊,主动与省地质队联系,雇来两位工程师来到葛老汉家的后山勘察,结果发现此地根本没有金矿存在。县官告诉了葛老汉。哪知葛老汉大怒,高举铁镐,站在洞口大声说道:“谁要是再来晦气,我叫王皇大帝劈他八辈祖宗!”
从此再也无人去阻拦这位挖山不止的黄金痴梦者。如今,葛老汉已将后山凿穿。因为始终没有见到梦里玉皇帝爷对他说的那种金子,他改变了一下方向,又从头开始凿山了……
第二件事发生在陕西境内的小秦岭金矿区。
时间是1994年7月11日。这对许多人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日子。而在小秦岭山区它是个多么叫人惧怕的忌日。
这一天小秦岭金矿区的西峪河两岸到底死了多少人,谁也说不清。有人说,二三百吧。有人说,光文峪金矿那座用废矿石垒起的大坝底下就住着不下300多民工,现在活下的就剩80多人。而沿西峪河两岸采金的人少说也有几千人,在一丈多高的伴有乱石奔腾咆哮的洪水面前,这些人都到哪儿去了,只有天知道……
小秦岭“7·11事件”,这是建国以来罕见的特大事故。它的全部真相人们至今或者永远无法弄清。因为那些在洪水中葬身的都是些在当地无户口、无登记、且不知来自何方的采民。对此,他们的家人一无所知,还正在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等待着自己远去深山的亲人,能早些寄回挖金挣来的钱去盖新房、换媳妇和养老送终……好凄凉的无果的等待呀!
如此骇人听闻的大悲剧丝毫没有动摇那些从四面八方拥来的采金人。当“7.11”事件中那些无辜丧命的采民们的尸体还飘浮或曝晒在河谷之中或河面之上的时候,我来到了这里采访。我看到浩浩荡荡走向金山的一批又一批新采民的脚步依然迈得那样从容,那样执著,那样坚定不移,脸上无半点恐惧之感。
“……记不清何时,记不清何处。只有当我拥抱你的时候,灵魂才得以升华,生命从此复活。啊,你像万能的神灵,令死者生,令生者死。人们愿为你慷慨赴死,愿为你英勇生存。你是上帝的椅座,你是上帝的基石,你与上帝同在天国……”这是某君的一篇《黄金宣言》中的一段话。
啊,金钱与财富,你这天国之君,使多少疯狂的追随者,为你倾心俯首,跳起人生的“摇摆舞”;为你沥血舍命,魂逝天国!
西部剧
40年代,作为二次大战战胜国的美国,在经济获得空前飞跃之时,出现了一股曾载人美国历史的西部开发热潮。有谁想到呢,40年后的中国,在沿海地区的经济发展势头越出国界、奔向世界大潮之际,沉默了许多年许多年的中国西部仿佛一夜间也涌起了一股犹如飓风般的开发热。导致这场波及新疆、青海、内蒙古、西藏、四川、陕西等乃至整个神州大地的“西部热”,是由以Au为代号的金属元素引起的。
金子,你的名气太大,你的感召力超过了任何一种哲学家与宗教家制造的神力!
那些多少辈子靠一张黄羊皮度日的牧民们太贫困了,他们需要营养滋补那瘦削的身躯,需要像沿海地区和城里人一样,家中有台电视机与能看个月落日出的手表。再不想在这抽不出甘泉挡不住狂风的沙海中,伴着贫穷困苦度过一生又一生了。
时代给予了这样的契机!
西部人开始重新认识和发掘自己的土地。
无须听这样的传说——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来华访问,献给周恩来总理的第一份厚礼是“我们美利坚合众国的资源卫星测出,中国西部有个大型金矿”。
无须听这样的新闻——1985年,中国黄金总公司官员到澳大利亚考察,澳国矿产部门负责人对他说:“中国西部有一个金矿田若公布了储量,会5引起全世界金价发生爆炸性波动和全球的金融冲击!”
啊,人们过去太小看和冷落横空出世的八百里苍莽昆仑与潜入云海的巍峨祁连了,以为它们只是“黄沙百战穿金甲”、“无花只有寒”的两个庞然大物。事实偏偏是这两根西部“擎天柱”披挂着厚厚的真正的金甲与黄袍。高精度的美国卫星和找金鼻祖澳大利亚人所指的就是这两座大金库。这绝不是耸人听闻。中国的地质工作者经过勘察,迅速证实了在昆仑和祁连山的怀抱中金脉丰富,沙金富集。在金子最富的红金台,一锹沙子,“哗”地一下撒在地上,一颗颗芝麻大的金粒,信手可捡。当地的牧民,在骑驼放牧途中,拾到10斤、20斤重的金块的事并不鲜见。
多少年来,是人们不懂金子的价值?不懂金子可以换取财富与天堂般的生活?否。那是因为金滩、金山上的牧民虔诚地遵守着神灵的嘱咐:放牧者以牧为业,一切意外之物都将是罪恶的渊薮。他们虔诚地保护着金山、金滩,就像保护自己的牧场与田园,即使捡到一块价值连城的金块,最多也是拿来铸成一只给孩儿喂奶的小勺与一副精美的缰绳上的扣环……
“什么,那儿遍地是黄金?牧民们用它铸小勺和扣环?哈哈,傻瓜!白痴!”有一天,那些“聪明”人听说这样的事后,便再也按捺不住那颗贪婪的心,于是成群结伙,走出窑洞,走出茅棚,走出高楼大厦——比起金子,高楼大厦算得什么?——带着妻子的嘱托,孩子的希望,未婚妻与情人的“条件”,从天山深处、秦淮大地、江南水乡、海河京城……一队队,一行行,怀着激动、兴奋和“豁出生命来一搏”的坚强决心和斗志,如汹涌的巨浪,向昆仑。祁连,向西部开进!
西部采金者有多少?我们从这几个“官卡”便可知其大概,尽管这是一个极不全面和准确的数据:1982年,昆仑、祁连、天山、阿尔泰、博格达、阿尔金这六大金山的十几个关口上能说上数的采金人是43,500人;1983年,64,800人;1984年,139,000人;1985年,175,000人;1986年,187,000人;1987年,193,000人;1988年,204,000人……1990年至1994年,平均每年均在25万至30万人以上。
这是一支多么庞大的队伍!这支队伍由来自人的本性而汇成的那矢志不渝、勇往不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巨澜,势不可挡地荡涤着寂寞的西部,使中国的西部一夜间变成了另一个喧沸的世界,一个真正的野性世界。
还是让我们用现实主义的自然手法向公众们作些探秘吧——
裸体的雄性世界:
海拔4500余米高的昆仑山的一条背脊,一条用金子烙成的背脊。别以为几万人几十万人,这第一支浩荡的队伍,可以将绵延八百里的昆仑挤得满满的。天真的作家总在现实生活的画卷面前受骗。昆仑以它巨大的身躯根本不让我们能用有限的视觉感觉它的躯体在被人蹂躏。
哎,那儿好像有人!有人从望远镜里发现左前方的一座山旁有充数小点在蠕动。
吉普车为此又重新走了半小时。
我们惊喜地发现,原来这是个庞大的露天采金场!望远镜头里蠕动的小点便是忙碌的采金人。
金色的土地,金色的天空,金色的人群……这是我们最强烈的第一印象。令我们惊诧的是这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的世界里,成千上万的采金者竟也是金黄色的,一种与大自然极为融洽的金黄色。是的,亲爱的读者,你是很难有这种眼福的。
在这儿,我们发现,所有的淘金者一律赤裸着全身,而且所有的人,没有一个脸上是有半点羞色的。相比之下,我们几个将上帝赐的那玩艺儿盖得严严实实的人反倒觉得很不自在。这儿是雄性世界,没有一个女性存在。那一个个大头颅、宽肩膀、粗嗓音,连同那象征男性的勃起的阳具,显示着一种力度雄壮和不可征服的锐气。
他们大部分都很年轻,却都把头理得光秃秃的,在夕阳与沙海的光芒折射下,如同涂了黄颜色的灯泡,闪闪发光。自然,那脸庞,那汗湿的背脊,那深深插在沙中的双脚,无不发着闪亮的黄光。
金子的吸引力远比磁铁强十倍,百倍。对我们这些衣冠楚楚的来访者,他们甚至连瞅一眼都懒得。差不多都是那么专心致志,手扶着的是摇动的簸箕、木盘、锹铲,两眼盯着的是水中时浮时现的金粒子,而双脚也不闲着地踢挡着有可能滑到他方领地的那些散落的沙粒……
喂,小伙子,你多大啦?在一个年轻人的淘金架前,我们想套点话。
对方白了一眼,没有说话。
你来了多长时间?一天能淘多少金子?
对方投来第二个眼神,显然多了一样东西一敌视。
干吗你们都理了光头,又一丝不挂?这多不雅观!
大概看出我们儿令是死不改悔的磨嘴皮者,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
我们几个露出胜利的微笑,但马上个个气急败坏,心里直骂这些人怎么一点也没礼貌!
因为对方用那双沾满沙子的手,抄起他下身的那个硬干干,说:又不是在你们家,管得着吗?我倒要问问你们几位干吗把那玩艺儿裹得严严实实的?是短了一截还是穿不了洞的柳条?
哈哈哈……整个淘金场,突然爆发出一阵令人胆战的放荡的狂笑声,那笑声隆隆回荡,犹如大地在摇动……
的确,在这万众赤裸的雄性世界里,我们几个衣冠楚楚的文明人反倒成了动物园里那些被人耻笑的裹着红衣衫的猴子一般,干脆,我们也把衣服扒了,那样多利落、痛快!诗人气质的位老弟说。但毕竟谁也没有那样的勇气,包括他自己。
你们问这个?终于,我们有机会了解想了解的一切,一位脚上长了个瘤子的在工地上休息的年老采金者告诉我们,唉,来到这里,谁不想多采些金?可采金使的就是强力气活,人易疲惫,干一天就像换一次骨架。这里又没有女人,大伙干脆把衣服脱了个精光,干起活来省得碍手碍脚。再说,谁也不想在淘金之外多费哪怕是半斤重的力气。
你说干吗理光头?这也是逼出来的。这儿又没地方去洗脸洗澡啥的,有了头发多碍事!时间一长还不长满了虱子?又来个干脆,光禿秃,啥虫子虱子的见鬼去吧!
日子久了。大伙儿觉得光着身子还真舒服。皮肤经太阳、沙光一晒,硬邦邦的,滑溜溜的。夜来,大伙儿往沙子里一钻一滚,嗬,还真比到浴池里洗澡舒服十倍八倍的。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老人说到这儿,十分夸耀。西部淘金者在与自然的抗争中,表现出了令人惊愕的忍性与能力。然而,他们在对待自己的生活时,又表现得可怜巴巴,不堪一睹。
离金场百米外的一个山背上,搭着一片小屋,淘金者戏称这是他们的金城。大多数小屋是用透明的塑料布支撑成一个厶形的架势,只有很少是用的帆布帐蓬。屋内陈设简陋:一张睡觉的席子,两袋食粮分别放在头顶脚跟,作枕头和搁脚用,这叫一举两得:不占面积,又可用来消疲劳。人类就是这样高智能,就是一个最简单的发明,也能获得巨大的效益。
不过,这些亚当们对自己的要求也太将就了,要说有多脏就有多脏。这儿,得不到水虽然淘金场有条溪流,但那里的水是用来淘金的,谁要是擅自用来洗刷就会被开除出金场,于是也就不可能洗脸洗澡。收工回城,往沙子里一钻,滚几下,就把身上的汗迹与泥土蹭掉,再用一块布团擦一擦,就算完事了。何必那么麻烦,身边又没老婆,又没席梦思。省一斤力气,说不定明天多抱一个金娃娃呐!他们自有道理。
吃的要比睡的更为简单。南方人带的是炒面,陕西一带人带的是馓子油炸的,很像面条,四川人则带白薯干。抓一把,再喝一口水,就完事了。时间长了,食物长出了绿毛,他们照食不误。于是,免不了出现食物中毒者。
在金城,我们发现了一个无法容忍的现象,那就是遍地的粪便。他们不盖厠所,不挖粪坑,就连多走几步路都不愿,拉便就围着小屋的四周。小屋与小屋之间,没有一处不是连片的粪便,惟独门口走路的一行脚印处没有。
这有什么?高山缺氧,多走几步路就得喘大气,咱才不冒那个傻劲!没有一个人不这样回答。
除吃、拉、淘金,他们还有许多业余时间,但却没有更多的内容,看武侠书,打扑克,喝老酒,谈论女人,打架……男人所独有的专长,在这里都能用上。
这里,一切都以决输贏为定论。比喝酒,直到喝死人;比打架,直到脑袋插进两个肩膀里;比打扑克,直到挖来的金子和家里的老婆一起抵押进去……
啊,女人!女人是雄性世界里谈论最多,却又最难得到的一件事。于是,便开始了有两个男人睡在一起……同性恋,在淘金者中极为普遍。
他们并不以此为耻,当这些具有旺盛生命力的男性们突然离开妻子,离开情人,过畚一段漫长的禁欲生活之后,自然感到极端的痛苦。据悉,情人们常常白天是一对好搭档,夜里又是―对好夫妻。没什么,我们双方愿意,并且过得很好!一对同性恋者这样说,我们还可以告诉你,一旦淘金结束,我们会友好地分手,回到各自的老婆被窝里……
这类阶段性同性夫妻在淘金场被亚当们广为推崇。大漠的伊甸园就是这般离奇、独特!
男性世界里,有时也会出现女性,尽管是极少极少的。但一旦出现,便是一场悍然风波或地震。
某采金地。从河南新来一批年轻人。他们是成群而来的。来到的第一天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剃光头。对此,新来的居民没有一个反常,照剃不误。第二天,清一色的裸男间却有一位小伙子死不愿脱衣脱裤。
他病了!一起的人这样回答。
二天,三天,十天,二十天……他一直穿着衣服,并且手脚丝奄没有半点病态而致的不利索劲。人们开始了怀疑。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这是个假小子!不信,你看他胸脯鼓鼓的!是呀,俺们一个个晒得又黑又黄,就他那样经晒,还是细嫩嫩的!哎,今晚咱们……几个坏小子凑在一起商定主意:夜探曹营,看个究竟!
月光下,金城一片呼噜声。这时,十来个小伙子蹑手蹑脚地来到那个不愿意脱衣服的小伙子那顶小屋四周。妈的,看不到里边呀!有人发现,小屋用的是不透明的帆布。
给!有人给前面的人递过一把刀子。于是,严实的帆布上露出了一个缺口……
啊!那是什么?……蜇白的两条大腿,再往上看,是洁玉般的酥胸,酥胸中央,崛起两尊高高的释放了的雪山……上帝!前面的小伙子像祝板一样钉在那里。空气凝固了,眼球子儿发直了……怎么回事?快让我看看!后面的人紧张得像要打第三次世界大战。于是,你挤我,我挤你,小屋像只颠簸在浪尖上的舢板。
哎——快起来看哪!
看什么?
女人哪!咱这儿有个没穿衣服的女人哪!
什么,这儿有女人!在哪儿?
整个金城惊醒了!男人们疯一般地从自己的小屋里钻出来,就连正在合欢的假夫妻们也奔了过来……
不许往前走!不许往前走!帆布小屋早已被挤塌在地上,在它的四周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他们嚎叫着,狂笑着,甚至不停地摩挲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但是,他们始终没能靠近看个仔细。那假小子的真面目,被十几个一起来的河南老乡死死围在中间……这一夜,直闹到天亮。
从第二天开始,假小子再也没有出现在工地:并且时刻有她的老乡看守着。然而,那些没能轮上一次眼福的汉子们是不甘就此罢休的。他们轮番进攻。直到那十几个河南老乡丢掉手中淘金的簸箕,重新组成保护圈。
这能难得到谁!
十几个人的保护圈,承受着西个、千个人的轮番冲击。弄得河南老乡晚上不能睡觉,白天不能上工,而且随时可能被黑压压的野汉们踩死在脚底。
不行,今天非看个明白!第三天,那些没有得到眼福的野汉发锊道。眼看场流血的廝杀就要出现在淘金场时,突然,那顶倒塌了的帆布下面钻出一个赤条条的女人来。她,全身洁白如玉,犹如女神一般屹立在这些野汉的面前。她嗓子沙哑,泪流满而:……你们看吧!看个够……我,我不怪你们3她微微羞愧地低下头。倏地,她抬起头,声音变得如此颤抖:我,我的男人也是淘金的,他与你们样……楚前年出来的。可他命不好,没:三个月就得了风寒病……我们才结婚三个月,可他走了,留下了两个瘫在床头的老人和他的一个种子……我从此个要人负担三个人。靠几亩地养活不了全家人。村里的几个小伙子说这儿能淘金,一天挣上十块八块没问题。于是我就……就女扮男装偷偷跟着他们来到了这儿……不想你们……她捂住脸,呜呜地哭了。我……我不怪你们。谁让我走进你们男人的世界里来!我,我明天就走……
不,大姐,你别走!不知是谁突然跪下来大喊一声。于是,成百上千的男性公民们像听到命令似的也一齐跪了下来。
大姐,你别走!别走!我们养活你!养活你全家——!
啊,浩瀚的大漠,久久回荡着这震撼肺腑的声音!
啊,古老的戈壁,你是否在呼唤人性的复苏?
是的,他们——这些采金者们从这女人口中听到了妻子和母亲的声音与命运,他们开始感到自愧、痛苦!重新觉得自己是人,而不仅仅是雄性!
他们挽留下她,每天给她最好的吃,并且悄悄地送来一勺勺带着汗水、带着深情的金沙!那闪闪发光的金沙堆满了一顶小小的帆布小屋……
野性的裸男世界里不仅仅是野蛮与罪恶。那里有人世间最丑恶的东西,有时又有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这是一个永不和谐的世界。
女人国的秘密:
在西部采金大军中,到底有没有淘金女?我问了几个部门和去过西部采金场的人,都说有。那么,到底是什么样呢?我执意想探究这黄金世界里的女人国。
很遗憾,庞大的中国西部,就是乘飞机上几个地方转圈也得几天时间,别说到所有淘金场采访了。而偏偏,那个淘金女人国又在阿尔泰山腹地。除非,你准备三个月时间。有人对我说。
“你真想了解淘金女的情况?算你走运,我刚从阿尔泰山那儿回来!”在北京的一次矿产资源管理会议上,地质矿产部的一位女工程师听说我在采访这方面的材料,于是主动给我讲起了她的亲身见闻:我们一行6人到新疆调查群众采矿工作。因为我是女同志,有人便向我介绍说,阿尔泰山有个淘金女人国。这引起了我的兴趣,便请区地矿局的司机小张带我去。
进山的路很难走,这是因为严格地说根本就没有路。我们坐的是一部老式吉普车。车子在所谓的路上——其实是一条干涸的河床上前进。不知过了多少座山头,多少道河沟,我们终于看到了阿尔泰山腹地的淘金场。
阿尔泰素有“七十二条沟,沟沟有黄金”之说。其实,我们地质勘探结果这里至少有100多条沟河中流淌着富集型的砂金。阿尔泰山以无私的胸怀,拥抱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采金者。
有人估算,阿尔泰山的女淘金者不下万人。
女人需要特殊的自然环境,那是一望无际的干燥的大沙漠,她们在那里是难以生存的。女人离不开水。她们要洗脸,再不讲究的女性也要抹一把脸;她们要洗澡,这是夏娃传下的习惯,洁白的身子是不容沾一点泥土与沙子的,身子是她们的本钱;但更重要的是她们每月经历一次那称之为“倒霉”的事。
男人们早已进了那深山的又一条金沟,而她们依然充满希望地蹲在这条溪水长流的沟河两岸。
女人们不像男人那样专心致志。一见有人路过,就叽叽喳喳起来。不过,手里的活根本没受一点儿影响。这是晌午时分,天有些热,淘金女们穿得很少。当然没有人在千活时穿裙子。不过,她们下身穿的裤子都很特殊:有裤管,但都不过膝盖。下面的那部分有的显然是磨破掉落的,有的则不是。“长裤腿不方便,这多好!”一位年轻姑娘正用剪刀剪掉她那条很新的工作服的下半段裤腿。扎头巾的人很普遍,可也有些俏姑娘蓬松着长发,那黑色的瀑布随着有节奏的动作摇摆,显出一股醉人的美。只因汗水太多的缘故,她们上身穿的衣服都湿透了,把女人特有的特征全给暴露在众人面前。她们不在乎,而且为了方便,很少有人戴乳罩,于是一双丰满的乳房清晰可见地展现在你眼前。太多的刺激反倒弄得一些男人们难堪,司机小张的眼睛根本不敢看一看我们的女同胞。也难怪,我们有些女同胞特别是些中年女人显得有些太大胆和放肆,也许是太热的关系,她们有的把胸前第二第三颗组扣全放开了,那白白的酥胸差不多都露在外边……
几乎所有淘金女之所以踏上淘金这条充满冒险的道路,大部分是出于人自身为了生存和摆脱困境的一种最基本和原始的追求,而不像男性淘金者那样,许多人是出于崇拜金钱的心理。由此,相形之下,女淘金者对黄金所抱有的幻想和依附性更大。它们太重要了。然而,事情往往这样,寄予希望越大,就越容易使自己陷入绝境。我了解到,除了少数把头之外,每个淘金妇都有一本渗着血和泪的生活故事。
像我到的那条金沟,长约2里路,近万人,你一群,我一伙,彼此都像互不相识似的,既不打招呼,又不互相走动。一群人就有一个固定的帮派。帮子中有大、有小,大多是同乡人结盟,也有自愿凑在一起合盟的。帮头就叫老大。老大一般都是大伙儿推举出来的,或者有威望,或者是第一个到这儿的人,或者是淘金能手。新来乍到的往往看不出在一帮子中还有什么等级之分。而事实上,一个帮就像一个国中之国,淘金场是个“大国”,帮子是“小国”。“小国”里有君主,君主就是帮头,也即老大。老大的下头是按淘金的工作程序来分等的。那些刚入伙,没有经验,或者手脚笨的人,属最低等级,他们只能干些刨沙或挑沙的重活、累活,分的钱也最少,往往干一个月连金子是什么也没见着。其次是蹲在水里,握着铁锹,端着簸箕或竹筐的人,他们的任务是淘沙。淘沙是个技术活,成担成筐的黄沙在簸箕或筐子里筛滤,最后剩下少许黑里发黄的沙粒。这些沙粒俗称沙金,在阳光底下能隐约见到反光。淘沙动作简单,可得学会把握火候,重了沙子全跑了,轻了沙子出不去。有的人淘一天,簸箕或筐子里啥也没留下,这样的人便会受到降级处理,也就是只好去干刨沙、挑沙的重活累活。淘沙人收入高于挑沙、刨沙人。淘出的沙金被集中送到一间小屋里,这道工序叫选沙。选沙人把沙粒放到一块倾斜的石板上,石板上有一道道不深的细纹。夹着清水的沙粒经过石板,那些沙金就落入细纹之中。选沙人一般都是淘金老手,有丰富的经验,等级高,收入也高。最后一道工序,一般都由老大亲自干,或者由老大带几个可靠的经验丰富的人一起干。这道工序叫吹沙。即把选沙人送来的黄色沙金放入一个像簸箕似的铁器里,一边往上抛沙金,一边对着抛起的沙金吹气,这样,沙金里的沙子被吹到地上,而真正的金子则落入铁器。吹沙是门高技术,口重了,会把金子一起吹走,而掉在地上的金子是无法捡的。口轻了,落入铁器里的仍然是沙金。淘金共四道工序,四个等级。刨沙、挑沙者一月一般只拿二三百元。淘沙人是其一倍。选沙人又是淘沙人的一倍。而老大和那些干吹沙的人则更高。这种等级现念,有着浓重的封建色彩。可在淘金场它是天经地义的,谁要是违“法”,将受到严厉制裁。听说,有一位淘沙者在她那道工序,发现了一块几两重的狗头金,趁人不注意时擅自藏了起来。被帮里人发觉后,老大不仅仅没收了狗头金,而且将其开除出帮。据说,这种人再到其他帮里也会没人要。看来帮规还很严。可那些老大到底独贪了多少金子,又有谁知道呢?
淘金场内除帮子中的等级外,还有金场的最高统治者,那就是大的把头。大把头统治着所在的整个金场,颇像一国之中的君主。所实行的是“中央集权制”。大把头手中有“军队”——帮雇来的打手;有“监狱”——挖的土洞,里面又黑又脏且长满虫蛆。哪位老大和淘金工不听规矩,把头就有权处罚,轻则罚代,重则体罚,或赶出全场。发现窃金者,数额大、情节重的则处重罚。大把头的主要收入来自新伙计所淘的金,这叫人头费。另外是各帮老大每月的上供。仅这两笔收入,就足可以使大把头居为整个淘金场的最富有者。
我发现,在采金的人群中,也可以找到不少男性。但这些人都是她们这个淘金场的大把头所雇来的人。他们有的是大把头的姘头,有的是专为帮助大把头统治淘金场的打手。这些男人在这个女人国里为非作歹,什么坏事都干。他们想找哪个女人睡觉,你就别想逃过这一夜。有些淘金女不愿,他们不但体罚她们,而且没收其钱财。大伙儿来这儿就是为了淘金赚钱,钱是命根子,所以,开始不从的人也只好听任这些畜牲的摆布了。
西部淘金潮的女人国,就是这样一个希冀与毁灭、追求与幻想、香花与青梅并存的世界!
一个充满神秘的世界!
南国篇
在海南的胶林与崇岭,在广西的十万大山,在贵州的原始森林,我不止一次地听说那些原本十分贫困的山里人,有朝一日突然发现自己脚下那乌黑或耀眼的石头是“宝贝疙瘩”后,便拼命地掠夺、霸占,继之以自己的实力占山为王,这之后便是屯筑居室,弃妻纳妾,豢养保缥,挥金如土,作威作福,称王称霸,甚至渐渐变得深居简出,一般人轻易见不上一面,就是老爹老娘、亲戚朋友来了,也得层层请示、过关,才予传见。封建皇室生活与治人之道,在中国人身上似乎与人的性本能一样,与生俱来,无需教习。
夜幕下,位于广西资源与兴安交界的百里大山间,灯火繁星般布满群山,凿石放炮,人叫马嘶,乱糟糟地响成一片。此情此景,让人仿佛看到了1958年大炼钢铁的年代。不过,听父辈们说那时广袤的山野间虽也有这般灯火,这般响声,但那时是为了整个国家的富强(尽管做法不恰当),到处响起的是“社会主义好”的洪亮歌声。而如今,也是这般灯火,这般响声,人们又是为了谁呢?
为了哥哥盖洋房来娶媳妇。
好媳妇,顶啥用?
老子有钱能买妾,
一天一个随便拣,
只因为白花花的银钱就在脚下边,
哎哎,白花花的银钱就在脚下边……
这是山野间传入我耳中的一曲小调。我不由感慨万千。30年过去了,从人们万众一心建设社会主义,到今天唱起“老子有钱能买妾”,人类历史的发展啊,有时真让人迷惑不解。
“林哥来了!……哎,他是干什么的?”
正当我随着“表哥”——一位刚刚认识的“倒爷”,走向一条满是帐篷与草棚的小街深处,来到一个颇为讲究的石院庭门口时,两位手里拿着铁矛的年轻人把我挡在一边,问道。
为采访的方便,我经人介绍,结识了这位专门从事倒卖钨锑等贵金属的A市外贸采购员林某。“想到山里采访那些山寨王?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弄不好会把你的小命都搭进去呀广第一次见面,林某就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算我林某又当一回热心人。不过,话得说在前:第一,你必须保证不把山里的财神爷给得罪了;第二,不准把我搞的买卖告诉我单位里的人。你得发誓!”我对天发誓。我们就这样攀亲,这样踏上了对我而言是既神秘又新奇的旅程。
“装什么正经,阿福,二贵,接着!”“表哥”哗地拉开皮包,取出两条万宝路香烟,甩给两个把门的,然后才道:“这是我的表弟,自己人,带去见见大王!他在北京有路,能帮咱出货!”
这是第一道卡子。紧接着是第二、第三道。
我问“表哥”:“你每次来都是这样破费?”我看他起码扔了六条万宝路。
他轻蔑地一笑:“小意思,喂饱了这些看门狗,来去方便,要不别说到这儿做生意,就是见一下南霸天也难着呢!”
“谁叫南霸天?”
“如果顺利的话,过一会你便会见到他的。”
我们先在石院里坐了一会。“表哥”说,这儿是专门谈生意的,叫“聚义堂”。我抬头看着门沿上的那块大木牌,上面真写着这么三个大字,竟然还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书法家之墨迹呢!
“这一带,上到县城、省城,下到庶民百姓,谁不知道这牛头山上有位大财爷,号称南霸天的郭全禄!这三个字,是郭全禄出了3,000块钱,请了那个书法家写的。”
还真“一字值千金”呢!
“这算啥!”“表哥”见客堂里许多人正在谈生意,没有注意我们俩人,便悄悄告诉我:“你猜猜这石院庭是花多少钱造的?”
我环视了一下这个用大青石垒筑大约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石院庭,说:“大概也得3,000吧?”
“什么?3,000能修出这么好的一个空中楼阁?不说别的,你看这石院庭下面的一条通道,就是方才我们上来的那条石道,共10级台阶,全是从后山运来的大青石垒成的,据说每块青石都在10块钱以上,加上人工、筑路、设岗费,就花了2万。你再看看这个石院庭,上接青天云雾,左右是悬崖峭壁,这么一座挂在半山腰的石院建筑,里外又是十分讲究的岩壁、铜墙,你说要花多少钱?”
这时,一位猴瘦的中年男子凑到我身边坐下,搭讪道:“老弟,成交了哦?李老板够意思,又给阿拉3吨,总算没白跑一趟。依晓得哦,上海眼底下就缺钨原料!阿拉这3吨到手,奶奶的,救了半个上海城!”上海老乡兴高采烈地说着。
晚上,主人设宴款待。桌上都是些货真价实的东西,什么东北的熊掌,海边的燕窝,广东的蛇息,上海的大河蟹……应有尽有。酒是清一色的茅台。据说山寨王特别嗜好这酒。
“来来来,蒙诸位关照,请大伙喝个痛快,明早好把各山头采来的30吨‘黑疙瘩’弄出去呀!”
“没说的,二爷,有你一句话,咱们谁不是扛着脑袋为郭大哥干的呢!”
饭后,我约摸地算了一下桌上的酒菜,3桌人,没有4,000块钱是无论如何下不来的。“常年都是这个样招待你们?”我问“表哥”。
“基本都是,还有更高的,那是郭全禄亲自出面的宴会。不过,他很少这样做。”
“他手头有多少?能折腾得起吗?——来吃喝的人又自己分文不掏?”
“这你就外行了。上酒桌的人都是来山上买货的。南霸天手下近2,000名采矿工,每天少说能采上20吨钨矿石。他卖给咱1吨就是3,000块,实际上他花的成本不到700元。你算一算他每吨赚多少钱?而山上的矿石有的是,于上个三年五年也运不完。他看上去是里外做人情,实质上是一本万利的事!”
他悄悄地推开石院的后门,让我抬头举目正前方。只见前面大约有百十来米高的地方,还有一个亮着灯的洞口,那洞口隐约可以看到4个持着家伙的人来回地走动着。“那是郭全禄的窝,洞口几个人是保镖。据说他雇了很多保镖。你要是能看他下山,那阵势绝对让你吃惊。有一回,我见了,一数,光是身边的保镖就有12对,加上几十个随从,可谓浩浩荡荡的。下山正巧碰上一位省里的大干部下乡检查工作。嗬,这郭全禄财大气粗!他坐的是一位东北铁哥送给他的奔驰500,跟在他后面的是大大小小十几辆又是吉普又是拖拉机的车队,硬把那位省里的大官逼到了路边边……”
“他是什么时候起家的?”
“那是四年前的事。郭全禄一帮人听说这山上埋着宝贝,就纠集了一帮退伍兵(他自己也在部队上当过三年侦察兵,会点三脚猫的把式),上山霸占了一个矿。那时,郭全禄他们虽知这山上的矿石是宝,却又不知怎样才能变成钱。正巧,这时从广东来了几个人。这些家伙识货,一看便知是可以发洋财的,便出大钱从郭全禄手里买了下来。后来,广东人又倒手卖给了福建人,一下赚了15万元。郭全禄一听说,也急眼了,带着人上山把那些广东人截住,说这矿山是他们的,硬把那15万元要了回来。俗话说,闻到腥味就想吃大鱼。郭全禄一不作二不休,回过头来,又把那个福建人给赶跑了。就这么一折腾,他在山上的一个矿洞里,便净赚了50多万元,摇身一变,成了这一带的山寨王。他把自家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拢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矿业队,霸占3个有矿藏的山头,然后趁着外地的那些倒爷们想发大财的机会,像头回一样,把30多个矿井转手卖给外乡人。不到半年,这些矿洞初步建成,并开始获利了,郭全禄又纠集了上千本乡本土的人,一下又从外乡人的手里把这些矿山全部夺了回来。那些外乡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被赶出了大山。郭全禄这一毒招,不知害了多少人!一个武汉来的外乡人,被郭全禄这么一镇,弄得倾家荡产,全家老小想想没辙,大年三十晚上,一起喝了敌敌畏……”
我感觉浑身在打颤。
那个曾让恶棍发迹的矿洞,现在就在我的眼前。如今,它是赫赫有名的南霸天的“行宫”。
我们走进这个“行宫”,刚刚在崭新的沙发上坐下,便有两位穿着迷你裙的少女走过来,为我们沏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雀巢咖啡。
“林哥,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来呀?”“表哥”的话也变了声。
我赶快扭过头去。
“这位大哥,是第一次光临吧?可得多呆些日子呀!”我被另一位纠缠住了,那搭在肩上的一双柔软的手,却使我浑身起着鸡皮疙瘩。
“嘻嘻,咱们到里边去聊聊。”她含情脉脉,声音极柔软,却似乎又是一个不可抗拒的命令。
当我从沙发上立起,光顾身边的“表哥”时,他早已不见踪影了。
“嘻嘻,快一点,快一点嘛!”
“来啦,来啦……”
什么矿山主老巢,完全是一个男嫖女娼的窑子!我连头也没回,穿过“聚义堂”,一直走到山脚下。
许久,“表哥”打着手电匆匆赶了来,急急地问我:“你怎么一个人下山啦?刚才我见到郭全禄了,他说要见你呢!快上去吧!”
“不,我也不想在这儿多呆一会儿了!”
“那……那你见不着南霸天,不是白来了吗?”
“没有。我见到的已足够了!一个十足的新贵,一个无耻的封建幽灵!”我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我这个人不太欣赏如今十分流行的什么时!音乐歌曲,那种装腔作势时常令人作呕。然而,我对教堂内的那种音乐却十分倾心,它常有一种令你神往与因之净化的感受。
这里要给读者讲的是另一种既不是姑巧,又不是教堂音乐的乐曲,它是用黑色音符组成的乐曲。它充满了阴森森的幽光,是我们都市里不易听到的那种旋律……
话说这一天,河南灵宝县某村村民李胜贵带着未婚妻从深圳急急赶回山村,未婚妻老大不高兴。原来,他到深圳一趟,发现这黄金走私价格等于他老家那儿金价的三倍!李胜贵想,咱们村里人守着金山,还只是干着转卖矿石的行当,太亏了!满满登登的一芦车矿石,还不如一个香烟屁股大的金子值钱!咱干吗不直接炼金贩金呀?
村长听了李胜贵这么说,当场拍着大腿:中!俺能直接炼金,一年就等于过去干三年的收人。阿贵,这个任务就交给你。村长对这个村上惟一上过县中的高材生抱有万分希望。
就这样,李胜贵在自己家里第一个办起了炼金坊。
他亲自任技术员,让未婚妻做助手。整个炼金过程原始而又科学:矿石粉碎后,放人一个十立方米的池子,灌上剧毒氮化钠。一天后,金子从矿石中分离出来,和氰化钠一道从池底小孔滤出,然后在另一个池子中,再用锌将金子从溶液中吸附出来,最后放在一个装有硫酸的碗里一起煮。一小时后就沉淀在碗底成为金泥,再煅烧一次就成为金子了。
整整一天一夜!当李胜贵从弥漫的硫酸雾气中捧出黄灿灿的金子高兴得欣喜若狂时,未婚妻则感到头昏脑涨……
炼金成功,村长马上作出决定,在村里建立八个氰化钠炼金厂,由李胜贵任总技师。一时间,全村青烟漫雾,一片忙碌。这一年,全村共炼了300吨矿石,平均每人纯收人2500元。李胜贵是有功之臣,加上平时每一炉都悄悄留成少许,一年下来,他的钞票多达六位数。
这一天,当李胜贵准备带领村上几名小伙子南下贩金时,他未来的岳父大人惊恐万状地跑来找他。
阿贵,阿珍她……呜呜……老人话未说完,就瘫在了地阿珍!阿珍……当李胜贵赶到未婚妻身边时,只见阿珍脸色铁青,七窍出血早已没了气儿。这是氡化钠中毒的症状。
都是我害了你!阿珍!阿珍——!李胜贵抱着未婚妻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出殡那天,他从家里抱出几大捆10元一张的人民币,在阿珍的坟上点着,一张张地烧啊烧,一直烧了整整三个小时……
阿珍永远走了。但李胜贵的炼金并没有停止。他所在的村连年获得致富模范村称号。在村长和李胜贵上县里领奖时,村里却沉浸在一片悲哀之中。原来,又一个氰化钠中毒者今天出殡。这个村几年来共因此出殡八次……那山村的小路上,不停地响着道士们为死者志哀送魂所奏起的一曲曲凄怆的哀乐。然而,在这凄怆的哀乐声中,一队又一队更加青年的,更加水灵的男人与女人,照常义无反顾地朝那金山坚定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