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另一种较量 13.他怕死得不明不白
阮民挨了侦察兵一棒。兵们都说那一棒打得也该也不该。
在俘虏营,他是第一个向审判官交待提供可靠情报的。而且,他的态度最诚恳,“问题”讲得最彻底最干净。因此,他受到的待遇最优厚。
阮民的的确确很老实,在俘虏营里,不止一个管理人员这么认为。“过堂”那天,当审问官提审他时,他二话不讲,唏里哗啦,一口气把他知道的所有秘密全部兜了出来。
他透露了这样一些情报:
在北仓河畔的一个制高点上,一名越军总指挥部的高级指挥官将于×年×月×日来检查边境防御准备情况。这个制高点是越军多年经营的阵地,依托它可以控制中国边界三个哨所。因此,越军对这一阵地特别重视。为了加强这里的防御力量,指挥所抽调了一个加强排增援这里,并把一些重火器和新式武器调拨给了哨所。凡到这个阵地上来的官兵除进行严恪的政治审查外,还要对军事技术进行全面考核,凡成绩没达到优秀者都没有资格上山。连日来,这里除修筑了许多壕沟外,还修了几条暗道。这些暗道与阵地相连,有的直接通向地下和后方,使这里的人可进可退。遇到紧急情况,一分钟内,阵地上的人可以全部转移到地下隐避起来。阵地上还设有专门的通讯电台,还有两条专用电话线,直接和总指挥部联系。阵地上的子弹和炮弹是打不完的,两个地下弹药库里堆积的“口粮”就象一座座小山包。阵地上的所有人都会说中国语……
阮民讲得口干舌燥了,兵们就给他倒水。他们只有一个愿望,阮民讲得越多越好。因为这些军事情报太难得了,无论对跃跃欲试的侦察兵还是对运筹帷幄的指挥员,都是十分重要的资料,甚至是战役胜负的关键。
尽管阮民是个“痛快人”,可兵们还觉得不过瘾,他们不停地在他身上挤着“奶”,哪怕只有一点点。
接着,阮民又补充了那位“大官”视察的细节:“一天,上级分别给阵地上发来电报和打来电话,让我们做好准备,说是有一名‘大首长’要到边防线上视察,并说他将重点看望这个高地上的官兵。接到命令后,全阵地都忙乎开了。尽管上级没有交待首长上阵地的具体时间,可我们的头头早已忙得脚后根打到了屁股上。他让我们把工事修好,把坑道挖得光光溜溜,说是要给首长留个好印象。他让士兵们全部把头发剪得个个象和尚,让他们人人都穿一色的新军装并规定当首长到来时双脚要立正,要喊首长好,要向首长行举手礼注目礼和‘鼓掌礼’。这‘鼓掌礼’是我们的头头发明的‘专利’。那是在一次作战会上,一位首长把作战方案讲完后,请大家谈看法。本来,一些军官对作战方案有些意见,可慑于那严厉的面孔,谁都不敢吭声。正在首长感到下不来台的时刻,我们的那位头头鼓起了掌,很快,大家都跟着拍起巴掌。或许他是无意识的动作,然而,就是这掌声解了那位首长的围。从此,这‘鼓掌礼’便在这里传开了。”
“也就在那一天,头头派我去乡下买鸡,说是首长来阵地后,没有鸡吃不行。其它的菜可少,这碗菜不能少。迫于无奈,我才离开了阵地。没想到刚到乡里不久,就碰到了侦察兵,成了你们的俘虏。”
听到这里,侦察兵们的心里象吃了蜜糖,甜滋滋的。然而,更使他们感兴趣的是那些重要的情报。
很快,一个新的捕俘计划诞生了,依据自然是阮民的口供。
夜常常是萌发爱情的最佳时辰,然而,这里的夜却是另外的内容。今晚,侦察兵们要按照阮民绘制的“路线图”去北仑河边那个制高点上设伏,要活捉那位从越军总部来的高级军官。对这些想抓舌头快要想疯了的兵们来说,这可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经过周密地准备之后,部队悄悄出发了。
很顺利,他们跨越了北仑河。
同样很幸运,他们接近了那座神秘的高地。
不知是怕暴露出侦察兵们的企图,还是为了掩盖越军的阵地,本该露头的月亮却悄悄躲到云层的背后去了。旷野里,只有一丝淡淡的光亮从天空透出。从北仑河看出去,那制高点就象一块黑糊糊的大“熊”困在那里,除了有那么一点山的轮廓外,其它什么都看不清。
为了慎重起见,侦察兵们派出三人从阵地左侧插过去,先探听一下虚实,然后大部队再伺机行事。
三名士兵就象三股旋风,一溜烟不见了。
他们非常顺利,未动一枪一弹,便登上了阵地。绿色信号灯亮了。
“怎么,他们上去了,太容易了吧?”士兵们实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认为,仅靠三人攻占那个防守如此坚固的阵地根本是不可能的。
接着,信号又发来了。他们催大部队上阵地。
“莫非是越军设了个圈套?怎么会一点声音也没有?”侦察队长犹豫起来,他没有草草将大伙带上阵地。
“一红二绿”,信号第三次发来了。
没错呀。这信号只有自己人才懂它的特殊含义。它告诉队长这里情况正常。
“上!”队长终于发话了。士兵们一个个象小老虎,向那头躺着的“黑熊”扑过去。
阵地上没有一个人,就连破洞也没有一个。登上阵地的侦察兵们大失所望。而唯一的一条朝中国方向的堑壕,只挖了三十多厘米深。这明明是为了迷惑侦察兵的眼睛才这样做的。
“上当了,我们上了那刁俘虏的当!走,回去找他算帐去!”侦察队长带着他的人马心灰意冷地向山下走去。
“轰!轰轰!”不好,路上有地雷。随着几声巨响,队长迅速喊住了后撤的侦察兵。
这是一条通向山脚的唯一道路。路上,越军埋下了密密麻麻的地雷。上阵地时,兵们没摸到这条路,再说也怕阵地上有情况,他们行走的路线都是山坡。可他们攻上阵地没发现任何敌情,便放松了警惕,找到了这条山路,走进了雷区……
一声巨响带给了侦察兵们巨大损失,一名工兵当场牺牲,两名身负重伤。被俘虏捉弄的汉子们这次交的“学费”实在是昂贵了点。他们气得脸青一决紫一块,象是被人灌了毒药似的。
拳头和牙齿同时在咯咯作响。
他们回到了营房,跑得比箭还快。没有任何人指点,他们都朝一个地点——俘虏营跑去。显然,他们不会放过那刁小子。
“咣当”一声,门踢开了,三个汉子一把抓起阮民,匕首在手里闪光。
“住手!”那银光闪闪的匕首刚举过侦察兵的头顶,一位首长站到了他们面前,那目光严厉得象火一样灼人。几个兵“唉”了一声,跑远了,门被叩得山响。有一位山东兵不服气,竟当着首长的面,重重敲了俘虏一棒子,因为他的老乡在雷区中丧了生。首长瞪了队长一眼,队长当即给山东兵一耳光,并警告他:“再胡来就关你的禁闭!”当场,首长宣布给山东兵行政警告处分一次,兵们没敢哼声。
首长把俘虏从地上拉了起来,此时,他已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向兵们讲出了实情。
那是他刚进俘虏营不久发生的事。一次营里让俘虏们出门晒太阳,活动活动身体。当俘虏们都汇集到那个坝子上时,一个年近四十的俘虏把一个纸团递到了他的手上。一切都做得非常巧妙,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举动。
他不知那纸团上写的什么,也不知这人为何要这么做。纸团装在口袋里,可心里就象揣着一只小兔,忐忑不安。直到天黑下来,他都不敢去碰一下那纸团。深夜,同房的伙计们都进入了梦乡,他悄悄掏出那个可怕的东西,借着窗外的月光,十分吃力地看着那一行行写得并不很规范的越文。
他终于看懂了文稿的大意,那就是他在第二天向审问官们讲述的“情报”。也就是这个“情报”害得侦察兵们伤亡惨重。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清那个神秘的人物究竟是什么军衔,姓甚名谁。他只记得在纸条的最后粗粗地写着这么几行字:“如果不这样讲,我们会把你剁成肉泥。”落款是:“你的长官”。
实打实地讲,他并不想骗人,更不想编些故事去坑害侦察兵,可他又接到了那个纸团。他担心自己死于非命,死得不明不白。
“夹缝”中,他终于出卖了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