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另一种较量 11.智斗在子夜

刘建成已经在开第五个“夜车”了。一连几夜,通宵达旦,弄得他实在是精疲力竭了。但是,他不能停“战”。一来上级催得紧,二来这名对手是他这个“看守所”里的“头面人物”。来点“车轮战术”,也许会从他口里掏点什么出来。这一夜,他是不打算睡了。幸好上午他抽空在床上躺了两小时,否则,恐怕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人已审了一天了,上午和下午都是郑干事在代劳。晚上他要亲自上阵。凭着他的感觉,这人肯定是个当官的。他那里一定有不少情报可提供。

他重新翻开交接值班记录,上面记载有关于这名俘虏被俘的一些情况,那是侦察兵将俘虏交给他们时留下的。其中有这样一段话吸引住了他:“这人很狡猾,看见我们在追他,他先是钻进了草丛,后又钻进了洞。为了他,我们花了近三个小时。直到我们要炸那洞时,他才走了出来。出洞时,他穿着一身老百姓衣服,声称是当地农民。开始,我们想放了他,可后来到那个村里一打听,他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我们对他产生了怀疑。我们认为,他很有可能是越军特工人员,这样,就把他抓来了……”

审讯室设在一间简易的竹楼里,那是民兵自行设计修建的。

夜已很深了,刘建成和他的对手仍在继续“舌战”。

“姓名?”

“阮文彪。”

“哪里人?”

“观坪村人。”

“什么职业?”

“农民。”

“你说谎!”

“什么?我听不懂……”

类似的问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可他们谁也没法说服谁。

阮文彪的真名叫文进湘,为了蒙混过关,他随便编了个假名。他中等个头,皮肤黑里透红,长得十分结实。从面目上看,他起码有四十岁了,可实际上只有三十五岁。

他是一名标准的军人,一名标准的越军上尉。十五年前,自从父老乡亲们把他从河内郊区一个村庄送上接兵的汽车后,他就和这身“绿皮”打上交道,一干十五年。在部队当过“火头军”,也干过炮兵,后来命运把他推向了一个神秘而危险的岗位——特工营。

过去干炮兵时,曾听老兵们时常讲起过特工营。每当那些绘声绘色的故事传到耳朵里,他总会在心里暗暗羡慕那支特殊的部队的人们。没想到事隔不久,他也跨进了这“传奇人物”的行列。

那是一个秋天的中午,文进湘正在睡午觉,突然连长把他叫起来,说是有紧急任务。不到五分钟,他便收拾停当。军人的速度历来是让人钦佩的。到了连部,见坐着好几个人,可除了连里、团里的首长外,其它人文进湘都不认识。他们一个个象严厉的考官,从上到下打量着他,象是他身上多长了块什么东西。

他被盯得低下了头,一个大小伙子就象个待嫁的姑娘,脸羞得红一阵白一阵。一位胖胖的黑胡子考官简单问了问他的姓名、年龄及业余爱好什么,便冲他笑了笑。之后,连长让他回到了班里。

就象选牲口一样,他被选中了。从此,他跟胖子干起了特工。

来到特工营的头一天,胖子就详详细细地给他讲了特工人员的职责、任务和工作方式。老队友们都管那胖子叫“队长”。

没过多久,他被送到一个特种训练基地去培训,在那里全面系统地接受特种训练。他的主任教官是一位苏联军官,别人都叫他顾问。除了摸爬滚打、刀枪剑戟等十八般武艺样样都得来之外,课程表还为他们安排了破译密码、化装侦察、绑架捕俘等二十多种专业训练。教官们告诉他们,这些在以后的工作中都会用得上的。从那时起,他终于明白了“特工”二字的含义。

三年学业期满后,他被分配到一个机关的情报部门当参谋,一个月前,他调到边防哨所,组建特工组织。

没想到,“工作”刚刚展开,就遇上了中国侦察兵……

审讯室里,烟雾缭绕。一阵阵夜风从竹楼外吹来,审问官和“农民”都觉得有些寒意。按理说,南方的风不会很凉,可夜的确太深了。此时,时计已指向了深夜四点。

一阵沉默,审问官又点起一支烟,边抽边思考新的对策。这时,那位“农民兄弟”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

刘建成见状,苦笑了一下,随便向旁边的翻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刘建成很辛苦。

“农民”很疲劳。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几天几夜的“轮番攻击”,双方都没合眼皮,能不瞌睡吗?此时,刘建成不知是出于悯怜,还是出于人道。他走上前去,把身上的军大衣脱下给那位对手披上了。

“农民”仍没醒,他实在困到了极点。

就在刘建成为他披大衣的那一刹那间,他从“农民”兄弟身上发现了“新大陆”。

好一阵兴奋!

他的瞌睡全部跑了。为了让自己的“论据”更充分一些,他重新开始了深深的思索。

一个小时之后,他喊醒了俘虏。这时,天已快放亮了,东方渐渐有了鱼肚白。

“阮文彪,觉也让你睡好了。这下该你来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问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农民。”

“请你放老实点。我们刚才抓到你们的同伙,他向我们揭发了你的一切……”刘建成稍稍用了点“诈”。

“啊……”俘虏先是一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到底是受过特工训练的,心理素质还可以。

“请你赶快交待你的罪行,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啦。”刘股长一步比一步逼得紧。

“我没什么好说的啦,要讲的都向你们讲了!”不到那一步,他是不会吐口了。在学校,教官经常这么教导他。

“请你把衣领拉开。你说,这肩窝上的茧巴是怎么回事?难道农民还要用肩窝干活吗?你分明是一名军人,那茧巴是枪托所致。这,你不会再抵赖了吧?”

“啊……”

“你的同伙已向我们介绍了你在越军中的表现。如果你能老实交待,我们将会对你宽待。如果不老实,就没有你的出路!”

一连几“棒”,敲得“农民”露了马脚。他低头认输了。

下面,他向保卫股长交待了一切。

“原来,我以为你们对边民都会实行放行政策。所以当侦察兵抓我之前,我便准备了一套农民服装。我想,只要我不承认自己是军人,你们谁也不会辨认出我是当兵的。没想到你们真有眼力,一下能看出我是军人。”

其实,如果刘建成没有那份怜悯之心,去为呼噜中的俘虏披大衣,如果他没有军人独特的生活经历,很可能就不会发现那肩窝上的茧巴,那“农民”就仍然是“农民”。

他胜利了。智慧和机遇帮了他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