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成为副市长候选人 成为副市长候选人
8月1日,农机水电局党建庆祝大会。
10点30分,侯卫东提前离开会场,让驾驶员开车直奔岭西。
到了金星大酒店,侯卫东让驾驶员把行李拿进房间,他在大厅亲自等候。等了一会儿,楚休宏打了电话过来:“到贵宾电梯口,周省长马上就要过来。”
侯卫东经常出没于金星大酒店,却不知道金星大酒店还有贵宾通道,他挂断电话,见到面熟的大堂经理走了过来。
大堂经理带着侯卫东来到隐蔽的贵宾电梯口,很快就见到周昌全和楚休宏。
在电梯里,周昌全道:“今天给蒙书记饯行,是通过吴厅长联系的。”侯卫东吃了一惊,道:“今天是给蒙书记饯行?”
周昌全点了点头,露出些笑意,道:“电话不宜细说,今天是小规模聚会,吴厅长特意提到你,所以把你叫了过来。这次省市都有变化,陈曙光要到交通厅任厅长,你的事情也有些眉目,是沙州副市长人选。”
从2001年3月调到市农机水电局,5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事情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侯卫东压抑着心中的兴奋,真诚地道:“周书记,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不辜负您的希望。”
侯卫东清晰地记得,当初在上青林第一次见到了沙州市人大主任时,他心如鹿撞,心情激动且久久不能平静。此时他当过县委书记,见过了大世面,早非吴下阿蒙,可是和中央委员、省委书记蒙豪放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让他感到了些许紧张,反而冲淡了成为沙州副市长人选的喜悦。
想了想熟悉的朱小勇、陈曙光,他给自己打气,道:“省委书记也是人,我为什么要慌张。”悄悄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将情绪调整到理想状态。
在楼上等了二十来分钟,吴英陪着蒙豪放走进了顶楼。当周昌全准备介绍侯卫东时,蒙豪放摆了摆手,道:“不用介绍了,以前见过他一次,侯卫东是岭西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我这个省委书记对这事都不知道,也就是失职了。”
蒙豪放的相貌和声音,侯卫东烂熟于胸,更准确地说,岭西省稍有政治敏锐性的官员都对蒙豪放的相貌和声音烂熟于胸。此时,蒙豪放开口说话,却是意想不到的平和风趣。
听到此语,侯卫东很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周昌全面带着微笑,道:“蒙书记记忆力惊人,是有公论的。在二十年前,我参加过一次座谈会,蒙书记是座谈会的主持人。那次座谈会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隔了两年,您还能叫得出我的名字。”
蒙豪放与侯卫东身高接近,但是他是用一种俯视的眼光看着侯卫东:“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有勇气拒绝胜宝集团?我想听真话。”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侯卫东脑袋如计算机一样高速运转数圈,道:“实事求是地说,我也想引资到成津县,没有外来资金,成津这种山区县很难实现城市化和工业化,但是招商引资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发展经济,如果为了招商引资反而伤害了地方经济,影响地方发展,这就得不偿失。”
蒙豪放盯着侯卫东,道:“你如何面对来自上级的压力?”
与蒙豪放未交谈之前,侯卫东还有些紧张,当面对面站在一起时,他变得格外平静,道:“心底无私,自然不会考虑自己的私利,上级的压力就会变成动力,而不是阻力。”
吴英一直挺喜欢侯卫东,怕他言多有失,在一旁道:“今天聚在一起,不谈公事了,大家聊聊家常。”
蒙豪放用手指着周昌全、陈曙光、侯卫东等人,道:“我们这些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如果不谈工作,不就成了行尸走肉。”
侯卫东暗道:“蒙豪放到底是大领导,将下属们的心思摸得很透。在座诸位官场中人的生活和工作已经分不开了,官场即是生活,生活即是官场,工作时谈论的话题是官场中的人和事,应酬时谈论的话题仍然事关官场,除了官场长短,多数事情都不能引起官场中人的关注。”
整个午餐气氛和谐,侯卫东官位小,人年轻,自然是陪听陪坐的份。午餐后,蒙豪放照例要午睡,他和吴英走了以后,大家也就散了。
为了这一顿午餐,侯卫东要在高速路上跑两个多小时。可是能与省委书记在一起吃饭,对于官场中人太难得,即使跑上二十个小时,也是非常值得。只可惜,蒙豪放就将调走,否则这顿饭更有价值。
回到沙州农机水电局,侯卫东站在楼下,看着有些老旧的办公楼,心道:“我在水电局终究是一个过客,到水电局几个月,除了修办公楼和培训中心,没有做什么正事,惭愧。”
不过,水电局的干部职工却不这样看,住房问题是人生大事,侯卫东在短短半年时间,解决了广大职工数年的心愿,这让他在水电局的人气指数不断地上涨。
“侯局长好。”
“侯局好。”
“侯局好。”
一路上楼,遇到好几个水电局的职工,他们热情地与侯卫东打招呼。在办公室,还没有把屁股坐热,副局长周小红走了进来:“侯局,局办公室送来了一份打分表,请您过目。”
侯卫东一时没有明白,问道:“什么打分表?”
周小红道:“选房打分表。”
凡是集资建房,选房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选房打分表成为调和各方利益的最佳手段,而领导要实现平衡,也得在选房打分表上做文章,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可以增加职务、职称、工龄等某一方面的权重。
侯卫东在县委、市委等多个岗位锻炼过,对这一套东西很熟悉,他看了看打分表,道:“职务的权重太高,工龄的权重太低,适当调整。”
由于侯卫东是年轻的领导干部,周小红在制订选房打分表时,为了确保侯卫东能够第一个选房子,提高了职务分的权重,弱化了工龄的权重。见侯卫东提出降低职务方面的权重,周小红迟疑地道:“侯局,我和沈局商量过,这是比较好的方案。”
“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就是为了让我选在第一位。”侯卫东挥了挥手,道,“我为什么非得选在第一位,这没有道理嘛。你按我的意思办,增加工龄和技术职称的分值,让局里的老知识分子能优先选房,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
打分表制订出来以后,虽然还没有宣布,却已经暗自流传了出去,局里不少没有职务的老工程师意见很大,这让制定政策的副局长周小红承受了较大的心理压力。此时听到侯卫东明言此事,心理负担一下就减轻了,她出门时,随口哼着歌:“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沈东峰正好从局办公室走过来,听到周小红哼歌,道:“怎么这么高兴,捡到金子了?”
周小红低声道:“我刚才给侯局汇报了打分表的事情,他要求增加工龄和技术职称的分值,这事好办了。”
沈东峰啧了一声,道:“这就是胸襟和气魄,水电局是小庙,留不住侯局长,估计他很快要高升。”又道,“侯局长谦虚客气,你也不能让侯局选到最后,不在最前,也得排在前十来名。”
周小红用温柔的眼光看了眼沈东峰,道:“这事我明白,侯局的姿态高,我们当副手的也要会办事。”她看着左右无人,又道,“这次换届,市里人事工作肯定变动大,你还得做些工作,你和我不同,我一个女人家,做到副职也就算了,你不能总是做副职。”
“此事别在这说。”沈东峰轻轻说了一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侯卫东在办公室给杨柳打了电话,道:“说话方便了?”杨柳办公室恰好只有一个人,道:“侯主任,有什么指示,办公室就我一人。”
“你的住房还没有解决吧?”
“运气不好,我调到市委来工作时,他们刚好集资完了。后来搞了一次,却是处级及处级以上的集资房,我又没有资格。”
“农机水电局马上就要集资建房,在南部城区,征了几十亩地,与省水利厅培训中心修在一起,你如果愿意,就用我在水电局的名额。”
“侯主任,怎么能占用你的名额。”
“你别跟我客气,我在新月楼有房子了,你如果不想要,我就给别人了。”
杨柳这才道:“那就谢谢侯主任,我也终于有新房子了。”
侯卫东道:“这次集资建房是按照积分来选房,我估计排到前十名,你可以选到好房子。”他虽然没有看到最新的房子方案,可是凭经验,他选房排名不会在第一,也不会掉出前十。
“如今刘坤是市委办红人,他紧跟着杨森林,已经被任命为市委督察室副主任了。”杨柳表示感谢以后,及时地向侯卫东通风报信。
在侯卫东脑海中,刘坤早就退到很不起眼的角落,他客观地道:“刘坤当过青林镇镇长,后来又出任益杨县政府办主任,已是好多年的正科级,升成副处也在情理之中。”
杨柳对刘坤印象不太好,她撇了撇嘴巴,道:“刘坤这人始终小家子气,跟着杨秘书长到了市委办,眼里就只有杨秘书长一个人,市委不少老同志都看不惯他。要说能力,刘坤的能力不如任林渡,任林渡出道也不晚,现在还在吴海县任正科职。”
侯卫东脑海中浮现出任林渡颇为愤世嫉俗的神情,道:“任林渡最大的缺点是管不住那一张嘴。”他隐约听说,吴海县县委书记赵林最初对任林渡很信任,有一次商量重要人事,任林渡无意中将未形成决定的人事问题泄露了出去,这引起赵林不满,他在县委办主任位置上待了好几年,仍然没有进入县委常委。
成也是一张嘴,败也是这一张嘴。
杨柳又道:“听说市政府这边调整很大,侯主任是副市长有力的竞争者。”
侯卫东笑道:“我是随遇而安,领导让我担任什么职务,我就担任什么职务。”
杨柳久在机关,聪明得紧,听到侯卫东语意,隐约猜到些什么,当然,这等要紧事情,她不能随意打听,因此也就点到为止,再次感谢以后,挂断了电话。挂断电话,侯卫东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却是任林渡的电话。
任林渡道:“侯大局长,你现在倒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想办法拉兄弟一把,我陷在县里,走不出去了。”在四个县的县委办主任中,以前是三个人没有进常委,现在成津县的谷云峰进了县委常委,这让任林渡心里很不平衡,刚刚通过市委办熟人得知刘坤将成为市委督察室副主任,心里更加失衡。
侯卫东暗道:“我要到市政府去工作,手底下没有得力的人手也不行,干脆将任林渡弄到市政府办公室去,说不定以后还有用。”
“任兄,我问一句真话,你是否真的想离开吴海?”
“我恨不得马上离开吴海,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赵书记是什么意思?”
“他其实有意放我走。”
侯卫东就把话挑明了说:“成津蒋湘渝县长在市政府当秘书长,如果我跟他说一说,应该能够把你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去,你考虑好以后给我一个答复。”
任林渡爽快地道:“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可以表态,愿意到市政府办公室去工作。”
晚上回到了家,小佳煮了绿豆稀饭,又在外面买了盐水鸭,将空心菜备好,然后在书房上网,等着侯卫东回家。
到了6点,小佳给侯卫东打了电话:“回家吃饭吗?”
侯卫东在卤菜摊子处提了一个盐水鸭子,道:“我正在上楼,买了盐水鸭。”
“你也买了盐水鸭,我在楼前买了。”
侯卫东把盐水鸭放在桌上,打开桌上的塑料罩子,果然看到相同的盐水鸭。小佳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歪着脑袋看了侯卫东一眼,道:“在我的记忆中,我们两人搬到了新家,你还是第一次买菜回来,难得啊,你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还是有什么喜事?”
“我今天中午到了岭西,跟蒙豪放书记吃了午饭。”
小佳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约到蒙豪放?”
“不是我约蒙书记,是周省长宴请蒙书记。我现在的身份,根本靠不拢边。”
“周省长这是在有意提拔你,你,有安排吗?”小佳还是希望侯卫东能再上一个台阶,听说与蒙豪放一起吃了午饭,顿时觉得希望大增。
“如果不出意外,到市政府当副市长。”
听到了这个消息,小佳反而有些患得患失,担心地问道:“当副市长还要选举,你的资历浅,参加选举有问题没有?我们家里开有石场和煤矿,如果有人利用此事做文章,你会受影响的。还有,胜宝集团没有签约之事,会不会有人拿出来做文章?”
侯卫东道:“你别紧张,既然是组织上的安排,我们就不必太担心,在沙州历史上,在市级层面上,没有人因为选举出问题。”
小佳仍然很紧张,道:“选举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提拔提拔,领导要提,你自己也要爬。”
侯卫东没有料到小佳是如此反应,不禁有些好笑,道:“你平时挺豁达,今天怎么如此焦虑?”
小佳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当了厅级干部,才算得上高级干部,我是替你高兴,因此太紧张。”
吃过晚饭,侯卫东陪着小佳看了一会儿电视,换了几个台,都有煤矿出事的新闻。
小佳很快联想到了即将到来的市政府换届,愁容满面地道:“老公,火佛煤矿不会出事吧?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候出事,就太难受了。”
侯卫东最初并不在意,可是电视新闻的画面不断钻入脑袋之中,他暗自焦灼起来,道:“我想到爸妈那里去一趟,让我爸最近多到煤矿去,确保不出事故。”
小佳道:“我们一起去吧。”
到了父母家里,蒋笑陪着刘光芬在客厅里看连续剧,侯永贵则在小屋里看战争片。碍于蒋笑在家里,侯卫东不便说明来意,到里屋陪着父亲看战争片,小佳则在客厅看着连续剧。
三个女人一台戏,侯卫东一直在留意着客厅的动静,三人谈得热火朝天,到了10点30分,蒋笑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好不容易到11点,蒋笑才起身,刘光芬热情地道:“我送你回家。”蒋笑站在门口,笑道:“刘阿姨,院子里挺安全,只有几步路,不用了。”
刘芬谈兴正浓,坚持要送到院子里,顺便还将小佳拉在了一起。等到11点30分,刘光芬和小佳才走了回来。
侯卫东道:“你们太能聊了,现在什么时间了。”
刘光芬心情很好,道:“我们聊得这样高兴,主要原因是你们回家的时间少了。”
“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三天两头地见面,比起那些几年见一次面的人家,要好得多。”侯卫东又道,“妈,刚才看新闻,全国各地煤矿都在出事,我事情多,你和爸到矿上去看一看。何红富虽然能干,他毕竟是外人,出了事情还得让我们家来顶着。”他对父母还是有所保留,暂时没有提及出任副市长的事情。
刘光芬对着里屋的侯永贵道:“老头儿,明天我们到益杨去,你早点休息,给我当驾驶员。”
侯永贵在部队和派出所工作了几十年,向来喜欢户外活动,退休在家以后,他天天跟在刘光芬后面,早就闷得发慌,听说要到益杨火佛煤矿,高兴地道:“好,明天我去加油,到火佛煤矿去。”
侯卫东以前买了一辆皮卡车,现在已经成为了侯永贵的专车,他天天开车送刘光芬买菜,将车擦得锃亮。第二天一大早,侯永贵将车检查了一遍,然后开车直奔火佛煤矿。
到了益杨火佛煤矿,好几辆装煤的大车停在门口。刘光芬和侯永贵每隔一个月都要到煤矿,矿里的员工很多都认识他们俩,见到这辆车,有矿工就给井下的何红富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何红富走了出来,他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在门外水管冲了脸进门后,拿杯子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
刘光芬坐在办公桌后面,她当了一辈子老师,端架子的本事还是有的,平静地问:“今年已经到了8月,总体行情还行吧?”
何红富用手擦脸,道:“去年年底形势有了好转,年初又差了些,春节以后形势又好起来。如今大中型煤矿坑口价上涨到每吨146元,无烟煤比年初每吨上涨了20元。”他在火佛煤矿工作了好几年,对煤矿生产技术和行情了解得很清楚。
煤炭行情的好转是有多种原因的,首先是扩大内需政策的拉动作用,扩大内需带来国民经济快速增长,2000年达8%,电力、冶金、建材等耗煤行业都有了较大发展。火力发电比上年增加10.1%,钢产量增长3.4%,水泥增长了4.2%,这些自然要增加用煤。其次,是几年的关井压产“控制”作用,煤矿数量由8万多处减少到约4万处。还有煤炭出口的“缓解”作用,去年的出口量比前年一下子增加了将近50%,出口达5884万吨,多出口近2000万吨,不但扩大了国际市场的份额,对国内市场也有一定的缓解。这几条再加上国际因素:国际油价上涨,国内油价频频上调,用户从降低成本考虑,认为还是烧煤划算,从而增加了煤炭需求。
侯卫东买煤矿时,坚信资源型企业一定会涨起来,可是何时能涨,涨到什么程度,他完全不清楚,而原来的火佛煤矿老板周强在最低潮时进入了煤矿,赚了小钱,却没有顶住煤炭行业的寒冬,苦苦支撑几年以后,将煤矿低价转让给侯卫东。
原矿主周强卖掉火佛煤矿以后,进入轧钢行业,生意还行,但是在短期内比起火佛煤矿的厚利就差得太远。
谈了基本情况,何红富脸上出现些难为情的表现,道:“刘总,这些话我原本不想说。”
刘光芬忙道:“大家是这种关系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何红富道:“我为这个矿花费了不少心思,虽然卫东给我的钱也不少,可是比起贡献来说,还是不足。”
刘光芬腰就坐直了,道:“红富,你直说,要加多少钱。”
何红富略为有些尴尬,但是仍然坚定地道:“我不想加钱,能不能看在我为火佛立下的汗马功劳之上,给我一定的股份?”
何红富提出这个要求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侯卫东一家人都不懂煤矿管理,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管理,他作为搞业务的矿长就格外重要。可是厂里财务科长是吴海县绢纺厂的财务人员,出纳是刘光芬的侄女,他在经济上很难做手脚,只能拿点固定工资,眼睁睁看着侯卫东赚大钱。
刘光芬只是名义上的老板,这种重大决策她不敢做,道:“这是大事,我得认真考虑。”
何红富道:“我这个要求不过分,火佛煤矿每年利润厚得很,作为创业者,还是应该给予我一些鼓励。我早就想跟侯卫东说,只是他平时忙得很,不好用这些小事来打扰他。”
带着满腹的心事,刘光芬返回沙州,在路上,她对老伴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每年给他十几万,他还想怎么样。”
侯永贵一边开车,一边道:“我们老了,与时代脱节了。这事就让小三去解决,我相信他有好办法。”
回到沙州,刘光芬急急忙忙将侯卫东叫回了屋。
侯卫东听了此事,半天没有说话。
刘光芬道:“你赶紧拿出个主意,要么答应何红富,要么开除他,要么给他加钱,总得有个法子。”
侯卫东想了一会儿,道:“何红富能直接提出请求,这是好事,总比他来阴的好。何红富这人从本质上来说并不坏,只是这两年煤炭行情太出乎意料,他的心思我能理解。”
刘光芬道:“你可以考虑给何红富加点钱,但是股份是股份,不能随便给。”
侯卫东并不同意刘光芬的观点,道:“现在流行一种理论,叫做管理层收购,主要是针对国有企业。从这个理论我也得到一些启发,可以将火佛煤矿进行股份制改造,何红富等管理人员都可以持有一定股份,比如给他百分之十。”
刘光芬有些心疼,道:“小三,百分之十的股份是多少钱,你算过没有?”
侯卫东道:“我当然清楚此事,官场上有句俗话,为人处世不能吃掉整条黄鳝,我们吃了肉,得给别人留点汤,否则要出事。况且,没有何红富守着煤矿,我们也难以在家里享受劳动成果。”
侯永贵支持了侯卫东的观点,道:“老婆子,小三意见是对的,我们家的钱够几辈子花了,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平安。”
侯卫东见母亲仍然有些不乐意,道:“我很有可能要成为沙州副市长,把煤矿搞成股份制企业,对我有好处。”
得知儿子有可能成为沙州副市长,刘光芬的态度马上转变了,道:“成立股份制公司,也好,以后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共当。但是我觉得家里人不在煤矿始终是个问题,干脆把二姐叫到矿上,让她去管理。”
侯卫东有些犹豫,此时正是进入市政府班子的关键时期,他实在不希望有任何影响,道:“二姐有自己的生意,不可能到矿上去,而且二姐根本不懂煤矿生产,一山难容二虎,还是让何红富来当厂长,这样有利于生产,你和爸定期去看一看就行了。”
达成共识以后,侯卫东给何红富打了电话,道:“红富,我妈说了你的想法。”
何红富在青林镇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有些怵侯卫东,道:“疯子,你别见怪。”
侯卫东笑道:“有话直说,这是好事,我们是在商言商,先说断后不乱。我想把煤矿搞成股份制企业,你是火佛煤矿的管理人员,可以拥有一定股份。”
何红富从开石场起就跟随侯卫东,两人感情也挺深,今天鼓足勇气向刘光芬提了要求以后,他怕得罪侯卫东,正在后悔。没有料到侯卫东居然同意了他的说法,顿时大喜,道:“疯子,搞股份制企业是好事,我可以出资买一定股份。”
“暂时不谈这些细节,我找人制订个改制方案,到时再说股份的事情,一句话,绝对不会亏待一起创业的老哥们儿。”侯卫东叮嘱了一句,“改制的事很快就会操作下来,这一段时间,你要给我站好岗,绝对不能出任何事情。”
此时,侯卫东已经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股份制改造,从法律角度进一步让自己与火佛煤矿脱离干系。
意外的好消息让何红富格外激动,他在电话里将胸膛拍得“砰砰”响,道:“疯子,你放一万个心,有我在,绝对会保证正常生产。”
“正常生产很重要,但是安全更重要,没有安全,一切免谈。”
“疯子,从上青林开始,我就跟着你,安全意识绝对不弱。”
放下电话,侯卫东稍稍有些放心,他又给母亲刘光芬打了电话,道:“你明天专门请个律师,详细咨询企业改制的事,一句话,不要让我受到火佛煤矿的影响。”
刘光芬受党教育几十年,格外爱惜侯卫东的政治生命,甚至超出了对金钱的在意,道:“那我明天就去找王律师,请他帮我们出出主意,他这人脑壳空得很,办事也牢靠。”
“妈,股份制以后,生产的事就可以完全交给何红富,他跟了我好多年了,能力是有的,心眼也不错。”
“我和你爸合计了,还得经常到煤矿去。”
侯卫东听母亲声音有些兴奋,加了一句:“老妈,你别想这么多了,早些睡觉。”
侯卫东叮嘱母亲好好睡觉,自己却有轻微的失眠,他仔细梳理自己的从政经历,自我总结有两大优点和两个硬伤。
两大优点:经济上清白,没有拿过任何人的大笔好处;人脉厚实,与周昌全、祝焱、吴英等人关系良好。
两大硬伤:家里人在自己工作过的县里经营了煤矿和石场,沙州市朱民生、黄子堤和易中达等市委领导跟自己并不和谐。
这一次,他将用股份制改造来稀释煤矿和企业中的侯卫东成分,至少将两个硬伤之一减弱。
“不想这么多了,睡觉。”侯卫东翻过身,抱着已经入睡的小佳,将手伸进其衬衣,上上下下抚摸了一会儿。小佳翻过身,顺手抱着侯卫东,两人很快就进入梦乡。
早上起床,小佳匆匆吃了饭,开着车去单位。
侯卫东正在卫生间刷牙,母亲刘光芬满怀着心事找了过来,她站在卫生间门口,道:“昨天我回到家与你爸合计了很久,我觉得你的仕途很重要,我们家又不差钱,所以股份制改造很有必要,你还有什么想法?”侯卫东没有马上答话,他放下牙刷,来到餐桌边。桌上摆着牛奶、面包和鸡蛋,他一边吃早饭一边对母亲道:“此事宜速,经过股份制改造以后,我才能基本心安。”
刘光芬道:“你爸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中煤矿瓦斯爆炸了,他半夜把我推醒,我们又合计了半宿,觉得现在煤矿这么赚钱,安全就比赚钱重要了。如果出了安全事故,上面部门来查,你的事情肯定会被人利用,到时想不曝光都难。我和你爸商量了,从现在开始到改制结束,你爸都到煤矿去守着,只要我们家有个菩萨在煤矿里,对何红富也能有震慑作用。”
把父亲侯永贵放在益杨青林镇,侯卫东作为儿子,于心不忍,道:“老妈,爸都退休了,何必让他继续工作。”
“你其实不了解你爸爸,他退休以后,成天心烦意乱,我肯放他到青林镇去,他不知有多高兴,你们侯家人都是做事的命,只要闲着,浑身就不舒坦。你爸平时忙忙碌碌,很少生病,退休以后,衣服穿得厚了,稍微冷些还要咳嗽。”
两人正说着,侯永贵也来到了门口。刘光芬不等他开口,道:“我和小三商量好了,这段时间你守在煤矿,我去帮着找律师。”
侯永贵昨晚上一直在想儿子的事情,两眼有些发红,他听了刘光芬与侯卫东商量的方案,道:“据我多年的办案经验,小三的观点是对的,人不能贪心,吃鱼只能吃中段,头和尾还得让其他人吃,否则肯定要出事。你赚钱,也得让何红富喝点肉汤,让大家发财才是长久之策。”
三人商量了一会儿,侯永贵和刘光芬直奔益杨青林镇。
吃过早餐,侯卫东慢悠悠下了楼,他给沈东峰打了电话,两辆车在城外汇合,一起前往吴海县。
吴海县与沙州交界处,吴海县李劲副县长和水电局朱局长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从常理上来说,李劲作为分管副县长不必到交界处来迎接,可是当朱局长给他报告侯卫东要来检查工作,他主动道:“侯局长是一把手局长,又当过县委书记,我得到路口去接。”
李劲副县长如此主动,朱局长自然是很有面子。
出门以后,朱局长给侯卫东报告:“侯局长,您明天什么时候出发,李劲副县长要到张家坡迎接您。”
侯卫东客气地道:“李县长是老领导了,怎么能让他到张家坡来接我,不敢当。”
朱局长道:“侯局长,李县长很重视水电局的工作,他听说您要来,坚持要到张家坡。”
侯卫东表扬了一句:“朱局长的工作出色,所以县里才能如此重视水电局工作。”
到了张家坡,侯卫东等车停稳,快步上前,与前来迎接的李劲握了手,道:“李县长,你亲自迎接,折杀我也。”
李劲握着侯卫东的手,道:“侯局长是我们吴海县的骄傲,欢迎多回家乡检查工作。”
客气了几句,侯卫东笑道:“李县长,那年还感谢你高抬贵手。”
“什么事,我记不清了。”李劲回想了一会儿,没有想起侯卫东所指是何事。
“我二姐叫侯小英,整顿基金会那年被请进了学习班,还是你签了字,她才能从学习班出来。”
李劲认识侯小英和何勇,但是他早就将基金会的事情忘在脑后,经过侯卫东提醒,他才想起了当年之事,笑道:“还有这事吗,当时我才到吴海县工作,就接到了这个炭丸工作。这几年,国际丝价节节攀升,何勇和你二姐发财了吧。”
侯卫东道:“丝厂的出口生意受国际行情影响很大,今天吃肉,说不定明天就喝汤,还望李县长多指导。”
“何勇是搞外贸的行家,我哪里懂国际贸易。”李劲将侯卫东送到车旁,特意解释道,“今天朱县长到市里开会,中午不能过来吃饭,但是赵书记要陪同侯局长一起用餐。”
侯卫东曾经是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如今是沙州最年轻的正处级局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担心在选举时会遇到莫须有的麻烦,因此有意到各地各部门去拜一拜码头。吴海县是他的老家,县委书记赵林与祝焱关系密切,侯卫东将吴海安排在第一站。
吴海县水电局的工作汇报安排在县政府会议室,汇报工作是常规工作,一招一式都有套路,在座诸人很配合地将这个套路演完。
侯卫东带着礼物到吴海,只是赵林没有来,他并不急于将礼物送出。吃午饭时,李劲陪着侯卫东等人来到最好的酒店,进了最豪华的包间。过了十来分钟,吴海县县委书记赵林推门而入,侯卫东赶紧站了起来,紧走几步,上前与赵林握手。
与几年前相比,赵林的鬓角略有些花白了,落座以后,道:“吴海是卫东的老家,你有项目得向家乡倾斜。”
“赵书记是我的老领导,益杨又是我的家乡,无论如何也得扶持。”侯卫东答应得很是爽快。
自从当上农机水电局局长以后,侯卫东一直不太关注局内的具体业务,将事情一甩手扔给了沈东峰,他的很多精力用在协调省水利厅关系之上,除了南部新区的培训大楼和培训基地、疗养院之外,还额外要了小型农田水利设施建设专项补助资金和病险水库治理专项资金。每年水利厅都会从国家水利部得到一些资金,如何运用这些资金就成为水利厅的权力。
侯卫东与水利厅吴英副厅长关系好,吴英副厅长的身份又很特殊,因此沙州自然得到了水利厅重点照顾,今年的项目比往年都要多。他和沈东峰经过合计,准备把病险水库专用资金用在吴海县。
喝了几杯酒以后,侯卫东对任林渡道:“我们两人都是赵书记的学生,一起敬赵书记一杯。”
赵林没有推托,举杯喝了,感慨地道:“益杨县只在大学应届毕业生中搞了一次公招,这一届公招的十名学生,卫东当了局长,小任是县委办主任,杨柳是市委办公室科长,事实证明,当初益杨公开招考是成功的,只可惜后来没有坚持。”
公招是赵林的得意之举,这十名公招生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他骄傲的资本,喝了酒以后,经常提起这个话题。
酒至酣处,侯卫东抖出了包袱,道:“赵书记,吴海县关于整治病险水库的报告,市政府批转到了水利局,目前水利厅拨了一笔三百六十万的病险水库加固专项资金到市局,吴海县的项目可以优先拨款。”
赵林放下酒杯,道:“吴海的两座病险水库确实很危险了,市局能否尽量倾斜,县里再配套一些资金,彻底解决隐患。”
侯卫东道:“我和沈局回去商量,一定会向吴海倾斜。”
赵林举起了酒杯,很有深意地道:“卫东是吴海的骄傲,也是益杨的骄傲,我昨天和祝书记通了电话,一句话,我支持你。”
任林渡一直跟在赵林身后,看着侯卫东与赵林并排而坐把酒言欢的情景,暗自心酸:“侯卫东真是撞上狗屎运,祝焱当了市委书记,周昌全当了副省长,他想不发达都难。我怎么这样倒霉,赵林提不起来,我也只能窝在吴海,还是得想办法离开吴海,否则难以翻身。”
送走侯卫东一行,任林渡回到办公室,给郭兰打了电话:“侯卫东现在真是威风,他到吴海检查工作,李劲副县长亲自到张家坡去迎接,赵书记陪吃午饭。我们当年同时出道,现在差距这么大,我们见了面,只说了三句话,真是让人感到很悲哀。”
郭兰劝解道:“我们不能和侯卫东相比,他是特例,不是普遍规律,我们要寻找合适的参照物,否则要迷失自己。”她当年就在益杨组织部,亲眼看见了两人的成长过程,从普通人的眼里来看,任林渡作为三十一岁的县委办主任已是很牛了,可是侯卫东是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全市最年轻的局长,这让任林渡黯然失色了。
任林渡想着赵林在酒桌上说的话,道:“你是组织部出来的,消息灵通,这一次市政府进行调整,侯卫东有没有机会成为副市长?”
郭兰客观地道:“这是省委组织部的事情,我猜不准。如果侯卫东能上,这是好事,我们这一批人总算有人成了市级领导,对大家都有好处,如果这一次他不能上去,按他的年龄,迟早也会上去。”
任林渡问道:“我在吴海干得不太顺,想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去,侯卫东答应给蒋湘渝说一说,你看我是否需要调到市政府去?”
郭兰暗道:“每一个失败的人或许有偶然,而成功背后总有合理的因素。任林渡本是极聪明的人,只是心胸不如侯卫东开阔,意志也不够坚强,灵活是他的优点,同样也是他的缺点。”她想了想,道:“市政府办公室藏龙卧虎,你这个年龄进去,已经不具备优势了,还不如想办法在县里升到常委位置。”
任林渡犹豫不决,道:“如果我通过蒋湘渝的关系,应该能在市政府有立足之地。”尽管他对于侯卫东的升迁有着不由自主的酸意,可是为了在市政府取得一席之地,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侯卫东这条线。
“这个星期回沙州吗?我请你吃饭。”任林渡发出了邀请。
郭兰推辞道:“现在说不准,到时再说吧。”
谈完了正事,任林渡道:“你也满三十了,再不考虑个人问题,以后就真的成剩女了。”
郭兰淡淡地道:“我记得有一副对联,挺有意思,上联是各人姻缘各人缘,下联是各人吃饭各人饭,横批是随便,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态,随缘而定。”
只要不涉及仕途,任林渡就恢复了能言善辩的英雄本色,开起了玩笑,道:“这都是虚言,我们终究还得面对现实问题。我离了婚,大家也知根知底,你就随我吧。”
“不说这个,还有事没有?我挂电话了。”郭兰不愿意给任林渡太多希望,挂断了电话。
郭兰正欲离开办公室,办公室电话又响了起来,她走到桌旁看了来电显示,这是省城的陌生号码。
“我是赵东。”
郭兰吃了一惊,道:“赵部长,您好,真没有想到是您的电话。”
“在成津,工作还顺利吗?”
“我一直在组织部门工作,熟悉工作,现在还行吧。”郭兰能够提拔成为县委组织部长,是由于前市委组织部长赵东的大力推荐,她对于赵东被迫离开沙州也很有些不平。
“我前几天作了调动,省减负办的工作已经告了一个段落,前天调到省政府办公厅,为钱省长服务。”
郭兰作为老组工人员,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道:“祝贺赵部长,您终于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在减负办的时间,我是切切实实做了些事。这一段时间,全省百分之七十的县都跑了,钱省长对减负办的工作还算满意,因此才将我从减负办调到省政府办公室。”赵东感慨了一句,“以前在部里的时候,我多次讲,党的干部要经得起考验,这一次我算过了一关。而且,我以前的说法被实践证明是正确的,不管在什么岗位,工作一定要务实。务实作风有时看起来是在走弯路,从根本上来说是走捷径。侯卫东为什么能成为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人们只看到他当秘书的这一面,而忽略了他的务实作风。”
听赵东提出侯卫东,郭兰内心深处如被鹅毛划过,她赶紧将思路调整到与赵东的谈话内容之上:“听说茂东市的老百姓到国土资源部上访,还与首都警察发生了抓扯,有这回事情吗?”
“有这事,茂东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在工作程序上存在瑕疵,实际工作中急功近利,所以将一件好事办砸了,将一锅好菜煮糊了。”
闲聊了一阵,赵东道:“我在省减负办时,离婚了。”
郭兰认识赵东夫人,她吃惊地道:“啊,怎么会离婚?”
“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务事没有谁对谁错,现在离婚已有好几个月了。”赵东说着此话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郭兰坐在电脑前打字的身影。
“你以后到了岭西,一定要记着给我打电话,我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在结束通话时,赵东向郭兰发出了诚挚邀请。
郭兰放下电话,失了一会儿神,作为美丽且未婚的女人,她准确地把握出赵东潜意识的想法。
无论从相貌、地位和人品哪一方面来讲,赵东都是作为丈夫很合适的人选。只是,感情这事是更接近于艺术而不是技术,美与丑的标准,爱与不爱的界限,谁又能说得清楚明白。
“也不知道侯卫东在做什么?”郭兰想着侯卫东炯炯有神的眼睛,略微有些失神。
此时,侯卫东刚刚从高速路下来,小车开过收费站,迎面就是益杨县开发区步高和李晶的两个楼盘,如今这两个楼盘已经成为益杨的标志性建筑,凡是来过益杨的人都知道这两个楼盘。
在李晶的楼盘上,“精工集团”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格外醒目。侯卫东暗道:“李晶头脑还真是够用,凡是来到益杨的人,都会牢牢记住精工集团,这代表着品质和实力。”
高速路口并没有人迎接,侯卫东给驾驶员指了指路,小车在城里绕了绕,直奔望城山庄。
秦飞跃正在屋里与手下打牌,见到侯卫东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牌,道:“侯局,你来得真快,我还以为还有三四十分钟才能到。”
侯卫东笑道:“你是老领导,别叫我侯局了,叫我一声卫东,听着亲切。”
秦飞跃道:“水过三秋的事,现在如果还叫卫东,就是不懂规矩了,我可不愿意倚老卖老。”他指着望城山庄,又道,“这地方我又改造了一次,现在怎么样?”
望城山庄的大树高大挺拔,房屋经过了外装修,窗户换上落地窗,老房子顿时换了新颜。
侯卫东打量了一番,道:“以前对望城山庄的印象是黑乎乎的,这次来感觉很是阳光,看来不仅人要衣装,房子也要包装。”
秦飞跃笑道:“我是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上次莫名其妙在这里被弄了一下,现在想起都憋得慌。我盘下这望城山庄,由你嫂子经营,赚钱多少不在意,平时三朋四友到这里喝茶,还真是一个好地方。”
屋外又响起了汽车喇叭声,不一会儿,粟明出现在院中,他比以前明显长胖了,站在院中显得又矮又胖,这让侯卫东感到有些好笑。
闲聊了一阵,侯卫东道:“每次与青林镇几位老朋友聚会,我都会想起赵永胜,都没有想到他会走得这么早,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个人还是基层工作的一把好手,缺点就是心胸不太开阔,手段有时阴了些。”
秦飞跃道:“几年前望城山庄那件事情,百分之一百是赵永胜搞的鬼。现在他死了,此事就此揭过。”
三人议论了一会儿以前青林镇的往事,都是感慨万分,粟明总结道:“离开了青林镇,回想起以前的矛盾,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有句歌词叫做千年修得同船渡,大家聚在一起就是缘分,争来斗去实在没有意思。”以前这几人聚在一起,或多或少有些利益纠葛,此时各在一方,没有实际接触,反倒珍惜起以前的日子。
侯卫东道:“粟主任此语说到了我的心坎上,今天我们三兄弟好好喝一杯。”
酒至三巡,秦飞跃开始点题,道:“卫东是大忙人,今天把我们两人叫到一起,不只是喝酒吧,我和粟明都是老兄弟,有什么事直说。”
侯卫东沉吟道:“要说没有事情,是真的没有事情,纯粹是看看两位老哥。”
秦飞跃和粟明是益杨实权部门的领导人,都是沙州市人大代表,在这样敏感的时间段里,侯卫东的来意他们一清二楚,根本不用点拨。秦飞跃道:“卫东什么话都别说,我们都知道怎么做,正事放下,今天三兄弟不醉不休。”
粟明看着侯卫东不停地笑。
秦飞跃走到门口,大喊了一声:“小翠,拿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