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在官场,最看重的是权

现在提拔干部和过去不一样了,要进行民主测评。组织部门要派人到局里来,民主推荐后备干部。

白玫从方部长口中知道了这件事。稍后,又从迟德瑞那儿得到了消息。

这天,吃过晚饭,白玫和迟德瑞又住到了一块。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在一块住了,表面上是两个人现在都忙,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不是疏远的真正原因。

根源在迟德瑞。

如果说他是拿单位当家的话,那么他感觉白玫这几年分明是在以家庭主妇自居,从开始的以单位的事为己任,到现在的专横霸道,贪得无厌,他知道,这些都是他骄纵姑息她的结果,可是她对他的提醒越来越不当一回事,有时甚至向他撒一些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他不忍心去戳穿她,但是心里有些反感,要不然,也不会有了阮丽的介入。

阮丽进入迟德瑞的生活,将白玫的过错添油加醋地向他汇报,他虽然不全信,但两人之间有了许多的嫌隙,他对白玫的信任大打折扣。

朱志宇一干人,见有机可乘,纷纷向迟德瑞透露一些关于白玫的事。白玫经常到各企业,以买东西的名义去找经理,最后,总是不付钱就拿走东西和发票。有一些事,按要求应当向一把手请示,她私自做主办了。

有些情况,迟德瑞是故作不知的,他觉得应该给白玫一定的权利,他不是一个很“独”的领导,他认为每一个副手都应当有自己的空间,这样才能发挥他们的积极性,对于白玫,他更是出于爱怜,想多给她一些权利,让她高兴。

说白玫坏话的人多了,迟德瑞知道这些人各怀心事,可是,这些事也不全是无中生有吧,何况他对这些事也有察觉。他对白玫越来越冷淡了。

冷淡带来了白玫对迟德瑞的怨恨。

迟德瑞是个重情重义的情人,他希望白玫能够做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他一直在含蓄地规劝白玫,但是白玫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已经是副局长,现在她又有了方部长的关系,对他的恭敬不如从前了。主要是他们的感情不如从前了。

迟德瑞想,是他成就了白玫的事业,可能也是他毁了白玫一生,他觉得他是有责任帮助白玫的。白玫也认为他有这个责任。

情人之间就是这样,不论他们有了什么样的误会和隔阂,一旦到了两个人单独相处,他们的爱就萌发出来,虽然带着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们的拥抱还是热烈的。谁叫他们有情呢。这一个情字是讲不得理的。在经过了一个时期的冷战之后,他们感觉到他们的爱恋更加猛烈了。

迟德瑞帮白玫分析了她和朱志宇的优势和劣势。

首先,朱志宇上层路线走得好。他有金书记的青睐,白玫虽然有迟德瑞的举荐和方部长在敲边鼓,但是两边的重量级是不相等的,白玫明显处于劣势。其次,论工作能力,白玫虽然年年是先进,捧着一大堆证书,与一般干部比起来自然是出类拔萃,但是和全省闻名的朱志宇比起来,她的辉煌就像日光下的灯火,显然不够亮。现在最主要的是群众的意见。如果白玫在群众中的威望高于朱志宇,那么她就拥有了战胜的希望。金书记是很看重民意的。当务之急,白玫现在应该走好群众路线。

白玫认为,提谁不提谁,还不是领导一句话,跟群众没多大关系,只是苦于领导不肯为她说这句话,只好把宝押在群众身上。

迟德瑞叫她先去方部长那里摸摸底儿,看都有哪些人参加民主测评。白玫说,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据方部长说,参加投票的人是局机关所有人和四十多家下属企业的领导班子成员。

迟德瑞想了想,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么大的面实际上只能靠你平时的为人处世,但是现在我们还是要作一番努力。首先,把咱们的人聚在一起吃顿饭,由我把意思给他们挑明了,估计这些人是有保证的,这你就占到了三分之一的票,然后,你在局里要多和人们接触一下,不管见到谁都要笑脸相迎,最后,要和那些平时接触少的企业的经理们个别联系一下,争取到这部分人的支持,只要这两部分人中有一半选你,你就稳操胜券了。

按照迟德瑞的安排,白玫紧张地忙碌了十天,直到选举的前一天晚上,她才打完最后一个电话。第二天,选举结束,好容易等到下了班,她就跑到方部长家里去了,忐忑不安地等了好大一会儿,方部长才回来,只说了一句话,就让白玫的心里凉透了。

方部长说,有效票是八十九票,朱志宇得了六十一票,她只得了二十八票。

白玫的眼泪“刷”地流下来,她输得很惨,更让她生气的是迟德瑞的那些“自己人”也没有全部选她,不然的话,加上她自己的票和迟德瑞的,她至少要有三十票,再说,局机关总还会有几个人投她的票吧。

白玫想,在这件事上,迟德瑞虽然帮了她,但是他没有尽全力,否则的话,他是有能力让白玫获胜的。

“这次推荐,如果是迟德瑞和我竞争,迟德瑞肯定能得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票。”得知推荐的结果后,朱志宇对姜云说,“但是,威信这东西是不能转借的,即使是父子也不行,迟德瑞不可能利用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威信来提升白玫的威信。其实,白玫这样做,恰恰是弄巧成拙。民主推荐前,我也得到了消息,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是啊,你在许多部门都有朋友,咱们什么消息得不到啊。这些年,她只顾往家里搂钱,咱们的精力却主要用来交朋友了,她怎么和你比呢。”姜云越看越觉得朱志宇可爱,扑上去亲了他一口,女儿朱展捂上眼睛说:“妈妈耍流氓。”

朱志宇“哈哈”大笑起来。

民主推荐三天后,纪检委来人,在侧面对朱志宇进行了了解。这消息白玫和朱志宇很快都知道了。朱志宇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事与这次的提拔有关,和白玫脱不了干系。白玫也知道这与她的运作有关。

朱志宇不怕,他对自己有信心。他不敢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一点错事,但是他敢说,他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没头脑的事。果然,纪检委调查过以后,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因为确实没有查出问题。

张强给朱志宇打来电话,让他凡事小心点。朱志宇知道,张强一定听到什么消息了,或者是看到举报他的信件了。他和张强很贴心地说了几句话,没有说谢谢,他知道,一个谢字会让他们觉得关系疏远。

败局已定,白玫为民主测评的事心里很烦,她恨这些熟悉的人们。她讨厌民主。

很快就要到年底了,照例局机关也要对每一个人都进行民主测评。往年,都是每人发一张票,局长和科员一样,大家都是一票的权利。今年,白玫向迟德瑞提出,局长们要单另发票,五个局长的评分占权重的一半,科级以下干部的评分占一半。

迟德瑞说,这不就体现不出民主了吗?白玫说,民什么主,都民主了,还要领导干什么?领导看谁好,那帮东西偏不给谁打高分,领导还有什么权利?迟德瑞知道她心情不好,只得顺了她的心。大家都在背地里说:企业局的民主没有了。白玫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更差了。

过完了年,迟德瑞很快就在人代会上当选为副市长。朱志宇也就任了企业局长。这让白玫心里又羡又妒又恨又怕。

是的,怕。迟德瑞虽说是升官了,但是毕竟不再是她的直接领导,况且,这些年,迟德瑞心中虽然爱着白玫,但是作为得力助手,朱志宇在迟德瑞心目中的位置一直也是很重要的。今后,迟德瑞不能事事都来保护她了,虽然在欢送迟德瑞的宴会上,迟德瑞举杯向朱志宇托付,让他日后多照顾白玫,但是朱志宇会怎么“照顾”她呢?

新领导上任后,照例会有一群人围上来。高小志和他的朋友们就在金江摆了一桌为朱志宇庆贺。

“哥,”高小志一直这么称呼朱志宇,他庆幸他的眼光是那么的准,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巨眼英雄,“从一见到你,我就那么崇拜你,希望追随你,这么多年,你总算是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局长的位子。白玫还想跟你竞争呢,她做的那些事,你都知道了吧?这娘们儿,要是让她当了局长,还有别人的活路吗?你看,人事科这几位,这些年,干得再好也得不上先进,科里有个收入也全叫她一个人花了,凡是有权利的事,她就一把抓住,凡是受累的活,都是当兵的在干,连自己的兵都到处骂她,她还上哪里去得人心哪?要我说,咱们选咱大哥也不能说咱们就是小集团,咱大哥就是得民心,这些年,上上下下的人,哪个不说大哥好,就连迟局长也说不出大哥一个不字。”

高小志高谈阔论,激动得满脸通红,让大家都看出来,他是朱局长最要好的哥们儿。

“是,是,是,朱局长为人就是让人挑大拇哥。这些年,别的不说,为咱局创造了多少效益呀,职工真得了实惠了,老百姓说谁好?谁让他过好日子,他就说谁好,**为什么得天下?还不是**一心一意为老百姓着想,让老百姓过好日子吗?咱朱局长为老百姓付出了,民心自然在他这一边。再说了,咱朱局长这人也正派呀,不像有的人,那么不要脸。”于占海附和说。

大家都知道于占海指的是谁,也都知道白玫和迟德瑞的关系,但是谁也不好意思这么说出来,因为他们都是迟德瑞重用过的“老人儿”,不好意思这样议论迟德瑞和他的情人,何况迟德瑞现在升了官,当了副市长了,有几个人甚至对于占海的说法有些反感,觉得这个势利的家伙有点过分了。

高小志的聪明不在于占海之下,他知道,无论是迟德瑞还是朱志宇都不会把这当一回事的,发这种议论绝对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

“哥,听说,你,和她,白玫,还有一腿?”高小志笑得有点阴险,有点淫邪。

“你小子。还真是有过一腿。”朱志宇坦然地说。

“哥呀,你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货呢?”高小志两只小黑眼睛闪着亮,这种时候,他最兴奋。

“呵呵,那时候,白玫可不是这个样子。她单纯,聪明,漂亮,懂事。不只是我,局机关哪个人不说她好呢?”朱志宇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白玫,他客观地评价道。

“哥,你说这话还真是,我想起来,她刚参加工作那阵,真的挺好的。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林局长的儿媳妇啊。”高小志最擅长顺竿爬。

“是啊,她如果不是嫁给林立,也许不会变成这样。”朱志宇很惋惜地说。

“行了,哥,别可怜人家了,人家这会儿正恨你呢。再说了,她要是嫁给你,说不定当不上副局长呢。”

“嗯。我要是娶了她……”朱志宇想说,自己也可能当不上局长,两个农村来的穷学生,要走上仕途,一定要难得多。只是,这话说出来,就等于是说自己是靠老丈人的帮助才一步一步当上局长的,显得自己太无能了。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是不是还要重温旧情啊,那边可没着没落的了。要不要我给她打个电话,叫她过来,哥没吃好,再来盘豆腐,虽然豆腐老了点。”高小志斜眼看着朱志宇。

“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不,再给你上盘骨头?我才不去给别人刷锅呢。”朱志宇说着笑了起来,在他这些“死党”面前他不用端官架子,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要不然他们的关系就疏远了。

所有人都从这一句话里听出来,朱志宇和白玫的关系依旧很僵。人们知道怎么样去对待白玫了。

白玫的日子难过起来,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人们看她的眼光再也不像从前,有的人,甚至于已经敢和她开一些不太尊重的玩笑,有的总经理,还要和她说一些荤笑话,过去没有人敢冒这样的险,谁也不愿去得罪迟德瑞。

人在官场,最看重的是权,白玫觉得,她的权力小了许多。按程序,应该请示局长的事,必须请示朱志宇,如果她偷着办了,科长会直接向朱志宇汇报,而朱志宇的意见大多是驳回她的意见。这样一来,她的工作不好干了,她的下属开始不愿意听她的话了,她没了办法,在局长办公会上提出来,说她的下属不听招呼,朱志宇说,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了,是无能。

在家里,门庭不再若市,白玫的家里再也没有了吃不完的海鲜,喝不尽的饮料,再也不会添置诸如电脑一类的这种一家人谁也不会用的东西,她只花钱买她必需的东西。是的,花钱买,再也没有哪个企业白送她东西。企业的老总们都是人精,一见她来了,就找个理由躲出去,白玫也不傻,有了两次经验就再也不去自讨没趣。

月月数着工资过日子,月初数进来,月末数出去,这是白玫从来不曾有过的日子。

林立很快感觉到日子的拮据。他感觉不到妻子在单位受到的冷遇,只知道家里的变化。突然而来的冷清和贫穷让他心里非常烦恼。他开始找茬和白玫吵。

几年了,林立像小猫小狗一样地听着白玫的吆喝,现在他突然改变了面目,天天对白玫横挑鼻子竖挑眼,一会儿嫌白玫不做家务,一会儿埋怨她不管孩子学习,两个人在外面吃饭的机会也少了,他又嫌白玫做饭不好吃,白玫叫他做,他说这本来就是女人的事。

白玫的心里烦得要命。两个人的战争不断地爆发。林凌岳干脆不在家住,到奶奶家去了。雅萍成了劝架做饭的人,白玫这时候不敢得罪雅萍,每天都和雅萍抢着做饭,她觉得雅萍是她改变处境的唯一一个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