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灰姑娘的圆舞曲第二十章
今年的冬天仿佛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到来。樱花校园内枯草,落叶漫天飞扬,一片萧瑟。然而,学生们的热情却在这个寒冷的初冬季节空前高涨,遍地开花,以雨后春笋之势不断滋长。
自从安释允葵放出话说要将洛米扬彻底孤立之后,整个樱花沸腾了,骨子里就隐藏着叛逆因子的学生们个个神采飞扬,跃跃欲试。女生更是按耐不住想要借此机会一解妒恨。
虽然安释允葵的转变来得太过突然,让人摸不清头脑,但在樱花,安释允葵讨厌的人就是是全体学生的公敌。因此,很快,学生之间达成一致共识,将洛米扬赶出樱花宛如一场强势的风暴席卷了樱花上下。
早上去上课的途中,洛米扬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好像每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以一种极为怪异的目光打量着她,让她莫名的觉得寒冷,但她又说不出这是怎样一种感觉。或许是她想太多了吧,洛米扬不在意的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结果刚走上教学楼二楼,她便看到自己的桌子被人拖到了教室门口,椅子也被踢翻在地。
走廊中央,蓝絮正兴奋的和其他班的几个女生高声谈论着什么,见洛米扬来了,她们愈发笑得花枝乱颤,并不时趾高气扬的以眼神警告她。其他学生的目光也齐齐落在洛米扬身上,教室里安静得出奇,似乎正酝酿着某种阴谋。
他们中有些人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俨然一副等待看好戏的样子。平时对洛米扬印象比较好的同学则投以同情的目光,但碍于安释允葵的恐怖势力,没有人敢上前跟她说话。
在众人各不相同的注视下,洛米扬平静的将桌子搬回原位,如往常一样取出课本翻看,仿佛身边的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课上,总是不断有各种各样的不明物体砸在洛米扬头上,肩上,背上,有时候是纸团,有时候是粉笔,有时候是垃圾甚至令人恶心的毛毛虫。但洛米扬只是淡淡的将它们拂去,然后低头继续认真做笔记。她平淡的反应让学生们越发张狂起来,一到下课,他们总是频繁地活动在洛米扬周围,不是将她心爱的植物碰倒,弄得泥土到处都是。就是趁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在她椅子上涂满胶水,害她只能站着上课。
总之,他们想尽了各种招数折磨她,乐此不疲。洛米扬就在这种层出不穷的恶作剧中辛苦地捱过了一个上午。不过,这种折磨并没有就此结束。
当端着便当盒的洛米扬拖着疲惫酸痛的身子走到宿舍楼梯转角处时,迎接她的,是一桶冰冷刺骨的凉水。几秒钟内,她就像是刚刚被人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全身湿淋淋的,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不用抬头,洛米扬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看着不断沿脸颊和便当盒滴落下来的水滴,她一时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他就这么讨厌她吗?讨厌到不惜用任何代价将她赶出樱花?细碎的疼痛随着冰冷的触感蔓延到洛米扬全身各处,仿佛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楼梯上,两个打扮妖娆的女生正提着水桶笑得肆无忌惮。其中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长腿女生神情不屑的嘲弄道:“你不是很得意能和葵拍广告吗?现在怎么嚣张不起来了?这桶水是我们替葵给你的,让你好好清醒一下。在葵更讨厌你之前,最好趁早滚出这个学校。”
“记住,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以后还有你受的。我们走吧。”另一个女生推推她,两人踏着傲慢的步伐消失在楼梯上。水桶滚动的声音仿佛仍在嘲笑洛米扬刚才的遭遇。咬咬苍白无力的下唇,洛米扬扬起头向宿舍走去。
窗边,安烟溪正低头修剪文竹,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她本能的回头,却看见全身湿透的洛米扬。瞬间,她眼中的忧虑被怒火所取代。“这又是谁干的?”安烟溪的声音不从前那般淡然,而是隐含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怒意。今天在教室看到他们所做的一切,她原本好几次想要出手帮她,却因为知道她不想因此加剧和同学的矛盾而忍了下来。但倘若他们再继续下去,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定会支撑不住的。
“你以为你一直忍耐下去他们就会放过你吗?从前那个对我说要坚强勇敢的洛米扬到哪去了?为什么我现在看到的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安烟溪几乎是以一种责备质问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的,说完,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这才发觉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相处,她早已将洛米扬当作她在樱花唯一的好朋友。
“谢谢你的关心,可是烟溪,答应我不要插手这件事好吗?我知道你向来最讨厌和黑道扯上关系,如果你因为我的事去找那些人的话,他们必定是因为安氏家族的黑道势力而屈服,这并不是你想看到的。”洛米扬的话让安烟溪无法辩驳,她接着说下去:“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以安释允葵的性格,惩罚我也是应该的。只要能让他消气,我真的无所谓。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因此放弃自己坚持的信念。”
即使在这个时候,她眼中仍闪动着令人安心的晶亮光芒。安烟溪沉默了,无声取来一条大毛巾递给她。
“谢谢!”洛米扬接过大毛巾披在身上,强自扬起一抹苍白的笑容:“你放心,我从小在北方长大,所以很能抗寒,只要泡个热水澡就好了。”尽管嘴上不断逞强,她还是狼狈的打了个冷颤:“那,我…我先去洗澡了。”拢紧毛巾,洛米扬迅速向浴室走去,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的瞬间悄然褪去,显露出一种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虚弱。
午后,发白的天空变成了浅灰色,大风过后,忽然下起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街道上,行人忙着找地方躲雨,不少人推门走进路旁一间装饰得温馨舒适的蛋糕坊。雨水不断冲刷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篱笆内的天堂鸟也逐渐地垂下头,万物都在雨中静默着。
而“精灵蛋糕坊”内却是另外一番温馨热闹的景象。不管在哪个季节,何种天气,“精灵蛋糕坊”始终是为人们带来欢笑和幸福的小天堂。在这里,没有烦恼和忧虑,有的永远只是最纯真幸福的笑容。
胖胖的男女主人笑容可掬的用心招待每位顾客,他们偶尔相互凝视,眼眸中荡漾着令人羡慕的深情。穿着浅绿色工作服的女生端着托盘来往于顾客间,她不时停下脚步做一些产品介绍或扮出各种鬼脸逗小朋友开心。一切都往昔般美好,却又让人在无形中觉得少了些什么。蛋糕坊门口那驾炫目的红色跑车也似乎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从人们的视线内消失了。
脱尽黄叶的树木滴滴嗒哒淌着水,整条街沐浴在淅淅沥沥的冬雨中。寒气侵袭来往路人的肌肤,他们只顾着低头快步前行,没有人留意到路旁一驾白色跑车已经停在那很久了。
雨刷在玻璃上来回摆动。车上,安释允葵冷冷凝视蛋糕坊内那张灿若星辰的笑脸,眉心轻微纠结。为什么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难道对于最近发生的事,她真的无动于衷吗?还是,在她心里,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她根本不在乎他如何发怒,如何像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的报复。
那么,他还来这做什么,他还有什么必要为了一个肆无忌惮戏弄他的人……心痛。一股无以名状的寒意自安释允葵周身散发出来,他用力发动引擎,不带丝毫眷恋的离开。曾经,在这里,她让他相信了幸福的存在,那些欢笑打闹的场景仿佛还清晰可见。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他不想再相信她,也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只是幻像。
街头的商铺,树木,车辆静静地给雨水淋着,白色跑车缓缓消失在雨雾蒙蒙的街角,仿若未曾出现过。
同日渐阴冷的天气一样,学生们将洛米扬赶出樱花的战争越演越烈。整整一个星期,没有任何人敢向洛米扬伸出援手,平日除了那些明目张胆恶整她的人以外,其他人看到她都跟见了鬼似的躲得远远的,生怕和她扯上什么关系。这种情况从前也在樱花出现过,但那些惹恼安释允葵的学生往往没几天就因承受不住连番恐怖事而仓皇退学。
唯有洛米扬,即使孤立无援的面对再多困难也不肯屈服,更没有离开樱花的打算。而这更加激起了好事学生想将她赶出樱花的战斗因子,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变本加厉的折磨她,虐待她。
洛米扬已经记不清楚他们究竟用过多少种不同方法恶整她,只是每一次都足以令她心惊。每天,她都不可避免的要面临各种层出不穷的突发状况,桌椅书本被扔到教室门口是常有的事,莫名其妙被人威胁也数见不鲜。就连吃饭的时候都能经常在餐盘里发现各种有毒没毒的昆虫,甚至有一次,她被她们关进厕所整整四个小时,直到安烟溪找到她才得以出来。
尽管不断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去,但有时候连洛米扬自己都忍不住怀疑她还能支撑多久。这场噩梦会有结束的一天吗?要到什么时候,他才愿意原谅她。
凛冽的东风吹起地上的枯叶,叶子好像怕冷一样,一片片向行人脚下滚动。洛米扬一路轻咳着朝教学楼走去。虽然穿了厚厚的外套,她的脸色还是不寻常的发白。
没想到南方也会出现这么冷的天气,洛米扬无奈的低叹了声,无意识的加快脚步。
走着走着,几双色彩绚丽的高跟鞋突然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难道又是…洛米扬无力的抬头,果然,眼前三个身材高挑的陌生美女正不怀好意的看着她,邪肆的眼神仿佛要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一般,透出一股阴郁的神色。
不想与她们再起冲突,洛米扬低下头绕路而行,却被为首的直发女生拦住。“怎么?想逃走吗?你以为,你逃得掉吗?”说着,直发女生伸手用力的推了她一下。看着眼前嚣张无理的她们,洛米扬突然觉得一阵心烦,她欲转身离开,其余两个女生快一步阻挡了她的去路。
“我已经说过,你逃不掉的,把她带走。”直发女生笑得狂肆,她轻扬手背,四条手臂立即抓上洛米扬肩头。洛米扬用力挣扎了几下,却始终无法摆脱她们的钳制。不少由这经过的学生目睹这一幕,纷纷停下脚步,却没有人敢上前插手这件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洛米扬被她们架走。
装潢得华美精致的餐厅内,明艳动人的少女正眉飞色舞的谈论着什么,性感的嘴唇一张一合,眼底、嘴角满是止不住的兴奋。而坐在她对面的帅气少年却始终神色复杂的紧盯着窗外,手掌上直冒的青筋显现出他此刻的不悦。
说了许久,见安释允葵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苏雪不满地抱怨了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当看到窗外被人带走的洛米扬时,她立即幸灾乐祸的笑着说道:“原来是于露儿,看来,洛米扬这次惨了。”在樱花,除了安烟溪之外,女生中势力最大的就是于露儿,而她的手段向来恶劣得出名,洛米扬落在她手上一定会被修理得很惨。
暗自窃喜之余,苏雪仍不忘讨好地说道:“葵就像王子一样尊贵,而她竟敢惹你生气,简直是不知死活,我…”
“闭嘴!”安释允葵一把打翻桌上的咖啡杯,吓得苏雪花容失色,不敢再出声,却又想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该死!他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刚才看到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几乎不受控制的想要冲上去帮她,为什么听到苏雪说的话会担心得无以复加?挫败的靠在沙发上,安释允葵闭上双眼,心绪久久无法平复。
天台,冷风呼啸,天气压抑得窒息。
“你就是洛米扬?看来你最近过得不是很好嘛。”顶着爆炸头,深色眼影的于露儿钳住洛米扬的下颚,一字一句嘲讽道:“怎么样,这些天的体验是不是让你印象深刻?”她明目张胆的猛吸了口烟,俗张的朝她喷去。洛米扬被熏得皱起眉头,却因她突然固定住她的后脑勺而无法躲闪。
缓缓贴近她的脸颊,于露儿妖娆的眸中迸发出诡异的光芒:“你说…如果用烟头在你这张惨白的脸上戳几个洞会怎么样?一定很美吧?”说完,她狂肆的笑起来,带着不用顾一切的危险,就像来自地狱的魔鬼。另外三个女生也跟着笑起来,狰狞恐怖的笑声回荡在偌大无人的天台。
一股逼人的寒意自洛米扬脚底游走到全身各处,背脊上也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努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已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淡然,她平静的说道:“你不会的,就算你权势再大也只是一个学生。如果你伤了我,我一定会去告你,你也不想因为我这样无关紧要的人触犯法律。”她说得笃定。
闻言,于露儿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怒不可竭的吼道:“你居然敢威胁我?自不量力!”满腔怒火悬于掌心,她高高扬起手臂一掌挥下,却在半空中被擒住,她竟然……
几乎同时,洛米扬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她的手腕,毫不畏惧的说道:“虽然我确实有愧于安释允葵,但这并不代表任何人可以打我,而且总有一天他会原谅我的,我…绝对不会、离、开、樱、花。”直视着她骇人的目光,洛米扬字字清晰,眼中有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力量。尽管她此时已虚弱到了极限。
为她的目光所摄,于露儿瞬间愣住,但为了维护面子,她仍不打算就此放手。“你找死!”她重重甩开她的手,洛米扬虚软无力的往后倒去,只能闭上双眼承受倒下去的疼痛,但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清新干净的松柏香气萦绕在她鼻尖,洛米扬莫名的安下心来。而刚才那些嚣张跋扈的女生此刻都惊恐的躲到于露儿身后,于露儿忙将烟蒂踩熄,心虚的别过脸。
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洛米扬,秋浬瑾心痛难耐,不敢想象假如他再晚来一刻她会被她们折磨成什么样。冰冷与怒意在他眼中蔓延,他沉声道:“这就是你们对待学妹应有的态度吗?学校不只是安释允葵一个人,我不希望下次再有这种事发!”他全身散发出一种傲人的领导者气势,令人不自觉心悸。
即使心有不甘,深知秋浬瑾拥有至高权利的于露儿还是恭敬的说了声“对不起”后带着其他女生离开了。“谢谢…学长。”洛米扬气若游丝的说完这句话,沉重的闭上双眼。
在晕倒的前一刻,她似乎看到天台的另一端,一道傾长孤寂的背影转身落寞离去,如虚无的雾气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楼梯口。
冬日黄昏的余晖很快便消失了,医务室内只剩下窗外路灯的微光。洛米扬苍白得并不真实的面容渐渐模糊起来,透明液体顺着输液管静静流入她体内。秋浬瑾安静的坐在窗边凝视着她,背脊因长久保持同样的坐姿而变得有些僵硬。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疼痛,只要她一蹙眉,秋浬瑾也会跟着紧张起来。
迷糊中,洛米扬忽然不安的嘤咛出声,秋浬瑾忙握住她的手想要借此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指尖的薄茧触动紧绷的心弦,他难以自持的低喃道:“对不起…如果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定不会出国演出,对不起…”下午刚得知全校传得沸沸扬扬说安释允葵要将洛米扬赶出学校时,他立即就跑去找她,可是到处找遍了都找不到,后来才无意间听人说她被于露儿带走了。
那一刻,他仿佛连心跳都停止了,害怕失去她的恐惧与她灿烂明亮的笑脸不断在脑中交织,他这才明白,原来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喜欢上她,再也放不下。“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再受任何伤害。”秋浬瑾的微笑让原本寒冷的医务室都温暖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放回被窝,动作很轻很轻,眼神温柔得可以溺出水来。
在他身后,安烟溪已经站在那很久了,眼前的画面令她有些恍惚。秋浬瑾就坐在那里,离她很近很近,朦胧的灯光中,他的目光那么深情,仿佛凝聚了世间上最美好的爱恋,却全是为了另一个人。其实,她早该猜到的不是吗?从排练时他看米扬的眼神就可以知道他是喜欢她的。
自嘲的笑笑,安烟溪默然离开,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映在冰冷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