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节

倪双影告诉他:“人家俩是在网上认识的,是真正的网恋。”

“嗯?”孟勇敢有点好奇了,站在窗台上往下看。倪双影又笑了,仰望着头顶高大的孟勇敢,笑得有些羞涩:“人家俩是在网上聊天好上的。想不到吧?指导员那么循规蹈矩的一个人,竞然还这么浪漫!哎,你知道新娘子的网名叫什么吗?叫‘沉鱼落雁’。好听吧?”

“不就是个成语吗,有什么好听的?”孟勇敢从窗台上跳下来,不以为然地说了最长的一句话。没等倪双影开口,他就拍打着双下说:“没了吧?没我什么事了吧?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倪双影望着孟勇敢宽大结实的后背,深深地叹了口气。

指导员满头大汗地回来了,看到正弯着腰拖地的倪双影,非常感动。他对倪双影说:“哎呀,倪分队长,这几天让你跑前跑后的,我这心里真过意不去!”

倪双影直起身子,擦着额头上的汗,似乎比指导员更过意不去。她说:“指导员,我也没干什么,你太客气了。”

指导员说:“你还没干什么,这个家几乎就是你布置起来的。你就像对自己家一样!”

倪双影一想,也是呀。自己对这个新房是不是太热心了点?是因为这新房是自己领导的缘故吗?这是不可能的!以倪双影的家庭背景,一个连队指导员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她实在犯不上这样全心全意地投人。那是什么原因呢?是不是自己太渴望拥有这样的新房了?哎呀哎呀,自己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自己喜欢的人还躲得老远的呢,还新房呢,想什么呢?

幸福的指导员哪里知道倪双影心里的悲哀呢?他脱下军装,挽起衬衣袖口,积极请战:“我来干点什么?”

倪双影强打精神给他派活:“你把卫生间的镜子擦擦吧,好像有点花。”

指导员愉快地喊了声:“好嘞。”就冲进了卫生间。倪双影又叹了口气,心想:这要是孟勇敢就好了,孟贾敢要是能这么听我的招呼该有多好。

王技师问徐技师:“差不多了吧,咱们应该上去看看了吧?”徐技师点头,说:“但愿能有什么收获。”

王技师信心很足地说:“孤男寡女的,只要多给他们创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我就不相信他孟勇敢能沉得住气。他是神不是人哪?”

徐技师的信心不足,摇着头说:“我看够呛。你还不了解那小子,那家伙有些地方就是一根筋。”

王技师笑着说:“你还是我们的卧底呢,怎么老是向着他说话呢?”徐技师害愁地说:“给你们当卧底,什么好处没有不说,还要拘惊受怕!”

王技师更乐了,说:“怎么会没有好处呢,许兵能一点好处也不给你?”

徐技师摇头,说:“那点好处,少之又少哇!而且……”

“而且什么?”王技师停住脚问。

“而且,而且……”徐技师吞吞吐吐地似乎不方便说。

“而且什么呀?”王技师跺着脚追着问。

“而且,还要看她高兴不高兴!”徐技师终于说了。

“嘿!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你不会哄她高兴吗?”

“是我当卧底,应该是她哄我高兴才对!”

“理是这么个理,但谁让她是你的领导呢?领导派你去卧底,你能讨价还价吗?”

徐技师不高兴了,说王技师:“你是‘理’他妈吧?翻来覆去都是你的理!”

两人轻手轻脚地上着楼梯,主要是王技师在前边虚张声势地蹑手蹑脚,好像怕打扰了屋子里两个孤男寡女的好事似的。徐晓斌在后边看她鬼子进庄似的架势,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技师转过身来,示意徐技师不要笑,徐技师笑得更厉害了。王技师着急地小声说他:“不许笑!有什么可笑的?”

上了四楼,听到了倪双影的笑声,这下王技师也笑了。她回过头来,望着徐技师,眼睛在问: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王技师推开虚掩的房门,见倪双影主妇似的正在擦饭桌。倪双影一看见她,就埋怨道:“王技师,你们上哪喝水去了,是去茶馆了吧?”

王技师笑得一朵花似的,大声地编着瞎话:“他家没开水,临时烧的水。哎,那小子呢?”

正说着,“那小子”从阳台上跑出来了。这小子不是那小子,王技师一见他傍了一下,问他:“怎么是你呢?”

指导员被问得莫名其妙,说:“是我怎么了?”

“孟勇敢呢?”王技师问。“孟勇敢?”指导员更是丈二和尚了。倪双影赶紧解释:“他早走了,挂上窗帘人就走了。”王技师不满地扭头去看徐技师,好像人是他给放走的似的。徐技师微微一笑,一副事前诸葛亮的样子。

诸葛亮在家里的饭桌上给老婆泼冷水:“我看你就到此打住吧,封建家长们做到你这种程度,也该打退堂鼓了。”

许兵重重地放下筷子,明摆着一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样子。果然,她抽出张纸巾揩着嘴说:“我是堂堂的共产党员,不是那些没有信念的封建家长。我怎么可能轻易就打退堂鼓呢?真是的!”

徐晓斌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她,说她:“你呀,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你就撞吧,接着撞吧,等着撞得头破血流吧。”

许兵受到表扬似的乐了,赶紧表态说:“头破血流就头破血流。不付出血的代价,哪来的胜利果实呢?”

徐晓斌也将筷子重重地放下,恨恨地说:“你愿撞你就撞去吧,我可不陪你一起撞了。我现在声明,我退出,我不给你们当什么卧底了。”

许兵“咯咯”地笑了,摇头晃脑地说:“徐晓斌同志,这就由不得你了。”

徐晓斌同志绝望地说:“你们难道是那贼船吗?上去就不准下来了?”

许兵更乐了,脑袋晃得更欢了:“你把我们当贼船也行,随便你,反正你是下不来了。”

徐晓斌试探地问:“我要是非要下呢?”

许兵笑得愈发厉害了,一点都不像在威胁人:“那就诺阁下试试看!”

“你们能怎么着我呢?”徐晓斌问。

“不用我们怎么着你,孟勇敢同志就替我们收拾你了。”许兵答。徐晓斌放心地笑了,说:“原来你们就这点幺蛾子呀?我还以为你们要把我大卸八块呢,闹了半天就这点本事。告诉你吧,我会主动向孟勇敢同志交代的。我这是杏海无边,冋头是岸。我也相信孟勇敢同志的胸怀和肚量,他会伸出双手,欢迎我这迷途的羔羊的!”

许兵不笑了,咬着牙骂他:“我怎么瞎了眼,嫁给你这个叛徒?”徐晓斌不以为耻,反而解脱似的笑了,说:“当叛徒也比当卧底强。给你们当卧底,我得什么好了?”

许兵更骂他了:“你真是块天生舀叛徙的料,还是犹大级的叛徒。你快去刷碗吧,我懒得再看你了。”

徐晓斌说:“哎,这星期不是该你刷碗了吗?”

许兵说:“谁让你当叛徒了?当叛徒就该多干活。”

徐晓斌站起身来,说:“不该我刷,我不刷!”

许兵挡住他,伸出拳头来,歪着脑袋说:“那咱俩猜吧?谁输了谁刷碗。”

徐晓斌站在那儿想了一会,他算了算账:如果不跟她猜这个拳,那这碗肯定又是自己刷;如果跟她赌一把,结果说不定自己就不用刷了。“好吧,那就猜吧!”徐晓斌伸出了拳头,又补充道:“愿赌服输,输了别耍赖!”

许兵高兴地跃跃欲试,嘴上很痛快:“哪能呢,我是那种人吗?”

“猜丁壳!”两人同时大喊,同时出了拳。徐晓斌的拳头还是拳头,许兵的拳头变成了剪刀,向然是她输了。“三局两胜!”许兵喊。徐晓斌又让她:“好!三局就三局,稗来!”

“等一会!”许兵又喊,“让我想一想。”

许兵坐在那儿转着眼珠子想了一会,说:“好了,来吧!”

“猜丁壳!”

这次许兵还是剪刀,徐晓斌还是拳头。拳头砸剪刀,许兵又输了。许兵站了起来,显然要跑。徐晓斌一把扯住了她:“你想赖?没那么容易!”

许兵立在那儿并不挣扎,而是心平气和地告诉他:“对不起,我忘了通知你了,我来倒霉了,我不能沾凉水,我不能刷碗。”徐晓斌自然不信,拖着长腔问她:“什么时候来的?”许兵说:“今天下午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