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劳亲不甘示弱,也抓雪还击。一个初学暗器,手头已略有准头,一个久习弓箭,落点也不算太偏,两下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只是毁了园子里的大好雪景,几个笔帖式看得心疼非常,但都不敢出来劝阻。劳亲倒也罢了,安可是连王爷都让她几分的。
安闪躲进攻间,忽见福晋房里的姑莱尔捧着个食盒过来,顿时心生一计,待她稍稍走进,便与劳亲做个手势叫暂停,捏了个坚硬刺棱的雪球冷不防重击到姑莱尔脸上,然后一拖劳亲就躲到山子石后背去。
姑莱尔原本专心走着滑溜的石弹路,冷不丁脸上遭袭,唬得食盒一扔,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忙拿眼左右一瞧,见远远两个小孩子跑走,一个明显是劳亲,另一个看不清楚,但想想都知道一定是那个安。她冷笑一声,心道:我不敢惹安,难道就不敢惹这劳亲野种了?当下跳起来冲着他们隐身的地方大骂:“哪里来的野种?王府重地你当是猪屋牛棚,撒野也不看看地方。”
安原本以为姑莱尔吃她一球,见是两个主子,一定会忍声吞气当闷亏吃了,她也算是给双胞胎出口恶气。不想这女人竟然会这般泼辣,她倒有点不知所措。但偏头一看劳亲在一边气得脸色通红,顿时明白过来姑莱尔骂的是外面领养进来的劳亲。她知道自己不出去一定难以善了,但她才一动身,便被劳亲拉住道:“安,这人是福晋屋里的,她姐姐是福晋心腹,我额娘说过少去惹他们,小事情自己忍人就算了,犯不着与她们下人一般见识。再说这种话我也听惯了。”
安不以为然:“不,这种小人你不能姑且,你越是退让,她们越发骑到你头上来。你别出去,否则你妈妈会责怪你,由我去料理了她,决不会让她好过。”
劳亲见劝不住她,便一甩袍子昂然道:“你是女孩子,既然你忍不下去,当然该由我去替你出头,你跟我来。”
安拖不住他,心里开始有点后悔,她明白这一出去,后面的事就一定会牵涉到劳亲母亲了。她只得硬着头皮跑前劳亲一步,冲着小院子边的卫兵大叫:“宝福,宝福,你们快过来。”
多尔衮小院子里的卫兵都是平日多受安的银钱赏赐的,见她一叫,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慌着飞跑出来应到,一点没比多尔衮叫他们时候跑得慢。转眼便密密把安和劳亲连带姑莱尔一起围在里面。
见安跑出来,姑莱尔便有点发怵,她终究不过是个下人,指桑骂槐还行,真面对面地来,她还是不敢,何况对的还是如今王爷的心肝宝贝疙瘩。再一见牛高马大的卫兵把她团团围住,个个凶神恶煞的,吓得她小脸唰的就白了。安也不与她说话,只对着卫兵小头目道:“宝福,这女人在王爷院子前嘴巴不干不净的,很是不恭,咱们王府里面哪里能容她撒泼了。辛苦你们几位,捆她个结实,扔马圈里饿她一天,我晚上再去看她。”边说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来塞给宝福,“完了后,哥儿们几个酒楼喝酒,我请客。劳亲,走,我们去我师傅那里。”
多尔衮的卫兵是多尔衮亲自从两白旗子弟中千挑万捡出来的,平日唯多尔衮和大喇嘛马首是瞻,对府内其他家眷并不放在心上,最多也就礼节上过得去而已,惟独对安服气得很,其一当然是多尔衮的重视,想来其中一定有重大干系,其二她居然成了大喇嘛的徒弟,这是他们努力而不得的,其三是安出手大方得很,兄弟们只要有点表现,她便银票一张摸出来,难得的是她还客气得很,其四是她教他们的几下散手使他们在麻将桌上无往不胜,很为他们长了志气。于是只要安吩咐,他们无不一丝不苟地完成,果然结结实实地把姑莱尔捆成个大肉粽,抬着她扔进四面透风的马圈。还特意又设了个人专门看管。只把被臭布头塞住嘴巴的姑莱尔悔得肠子发青。
劳亲一路上很是担心,问道:“安,他们会不会找我额娘吵架去?如果被我额娘知道了,她又会抹着眼泪数落我是闯祸精。”
安胸有成竹,安慰道:“不怕,事情是我干的,有什么我先冲上去理论,即使福晋来我都不怕。现在她们先得有马屁精告到福晋那里去,姑莱尔这人我打听了,平时骄蛮得很,我这么一捆她,背后趁愿的人一定不少,都想看看她的好看,一时还不会很快报过去。她姐姐得知此事后求福晋出面又得有段时间,福晋被挑得火起也先得亲自跑马放了姑莱尔,否则王爷的人不会卖帐,这一来一去时间就更多了。等她们杀回来捡软的捏时,我早抢在前头挡着他们了,所以不会麻烦到你额娘那里去。”
劳亲叹服:“安,我额娘就说了,我要有你一半聪明就行了,看你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我看连大人们都不如你。”
安正要谦虚谦虚,大喇嘛的声音就从拐角传了过来。“两个小捣蛋鬼,闯了祸都不知道,一个还在那里沾沾自喜。”
安笑道:“师傅怪吓人的,一定是危言耸听唬我们小孩子的。我们能闯什么祸呢,不过是替福晋清理周围的小人而已。”
大喇嘛微啧道:“你还怕我吓?别人不上你的套儿已经该念阿弥陀佛了。你不知道我们这几天正盯着姑莱尔两姐妹的可疑形迹,这一下被你打草惊蛇了。看王爷回家怎么收拾你。”
安与劳亲大眼瞪下眼对视了一下,均觉得大喇嘛危言耸听的成分比较多点。“她两姐妹能惹出什么来了?又接近不了王爷的书房,又没什么武功的。”
大喇嘛微笑道:“人家能下血本挖两白旗的墙角,一定是有所图谋,只是我们一时不知道而已。我本想放长线钓大鱼的,看看后面主使的究竟是谁,但被你这一闹,人家恐怕得警惕了。”大喇嘛不欲在劳亲面前多说此事,便叉开话题。“你这么早肯起床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安被他看破,只得讪笑道:“没事就不能早起吗?瞧师傅把我看扁的。”
“想问飞鹰盟的事吧?”大喇嘛看着这个宝贝徒弟笑,难得能逮着机会糗她一次,大喇嘛自然不肯放过。
安只得祭出小孩子的赖皮神功:“嘻嘻,师傅原来是个鸡毛蒜皮的人,连我的小朋友都要管,呀,师傅,我请问你,劳亲昨晚睡觉踢了几回被子?”
大喇嘛笑道:“飞鹰盟是你的小朋友吗?人家的盟主可是个四五十岁的壮汉子,手下高手无数,每一个拿出来都可以开堂立派,在江湖上挣个一席之地。莫非他前不久隐名埋姓在赌场里输了你钱赖帐不付,如今心生内疚还债来了?嗯,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也许是他近来手风不顺,麻将桌上屡战屡败,想偷偷拜了你为师学得几下绝招,回去好挽回脸面。哈哈,哈哈。”
安被师傅笑得着恼,一拳挥了过去,击在大喇嘛的胖肚子上。她本想自己花拳绣腿,打到师傅身上犹如隔靴搔痒,不想却见师傅神色一凝,闭目提气好好静默了一会儿,把安看得奇怪,知道师傅平日玩笑会开,但还不至于大动阵仗,装模作样,与他平日庄重作风不符。等师傅神色一松,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傅,怎么回事?”
大喇嘛却是一脸欣喜:“孩子,你研究那张死人画研究出结果来了吗?来,你再依着前法往师傅掌上打上一拳,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情。”说完扎开马步,竟然规规矩矩地摆出了对阵高手的阵仗。
劳亲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问道:“大法师,安出拳根本连力气都没使上多少,还不如我来劲,怎么会打疼你呢?”
安却被师傅一下提点,心中略为明白,忙密密回想着刚才出手时候的所有举动,手中比划了下,这才道:“师傅,我也不确定刚才是怎么就发出那股场的。昨晚我是有考虑过几种运作手段,可能刚刚是相由心生,自然而然地用上了其中的一种。可能要麻烦师傅多挨我几拳了。”嘴上虽然谦虚,但眼中跃跃欲试,心中不知多想连珠拳出,招招都能结结实实喂到师傅掌上,以便好好验证自己个多月来的研究成果。
大喇嘛挥挥掌,也不打言,示意她快快动手。自他出道以来,见过的拳脚也多了,但刚刚挨的那一下虽说有出奇不意的原因在,但全身感觉酸麻无力,直吐纳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气来,这是却绝无仅有的遭遇,他心中也兴奋异常,跃跃欲试地不知多想快点挨拳。接下来的几拳让安充分体会到了有心栽花花不发这个千古名言之精髓。她做足工夫,摆足架势,可拳拳只打得自己拳头发麻,不要说是她自己头皮也发麻了,连大喇嘛看上去也越来越不解,反是劳亲在一边幸灾乐祸,“我说吧,刚刚那一拳一定是大法师自己走岔气,安这么小的拳头,能有什么力气了。”
安也灰心,但又好面子,不想给劳亲笑话了去,伸指狠狠戳上师傅的手掌,边冲劳亲埋怨道:“不对,不对,一定是打肚皮有效果,手掌皮粗肉糙,反而不灵得很,你看我拿指甲都戳不进师傅的肉里去”忽见劳亲神色古怪,一手指着大喇嘛的方向似乎张口结舌的样子,忙回头看去,只见师傅神色苦恼地握着自己被安戳到的那条手臂,似是在忍受着绝大的痛苦。安一看不妙,紧张地跑过去拉住师傅的手,道:“师傅,您怎么啦?您没事吧?我替您揉揉。”
大喇嘛手臂虽然酸麻不堪,但心中却满是欢喜,一时脸上阴晴难辨,把旁边的两小儿吓得半死,以为他痛苦得连表情都控制不住了。久久,大喇嘛这才按住安替他按摩的手欣慰地道:“好,就是那感觉,和刚才打到肚子上的一样。我试着不动用自己的功力去抵抗它,看看到底能达到怎样的效果,不错,孩子,你这一戳,如果用到劳亲身上,必定出人命大事。这一次你能回忆起来你是怎么运用内力的了吗?”
安见他如此说话,这才把一颗提着的心放下来,微微想了一想,便已明白其中关键,不由大喜,知道这个发现简直是旷古绝后的,她忍不住上前拉来大喇嘛的手指,与他手掌相贴道:“师傅,其实内在发力的原理都是一样的,关键是看怎么用出来,你瞧我现在发力,你没感觉吧?但我化掌为指,师傅,你小心防备了。嗯,什么感觉?是不是手痛的感觉又找回来了?不,不,师傅,你别太使劲,痛到我手上来了。”她耍赖皮,忙挣开手跳开。又解释道:“师傅,其实如果拿打雷下电火来说吧,一般打雷打不死人,但当雷电聚成一团,而人偏偏又碰到那个东西时候,人就会吃亏了,这么说你看是不是可以说明我手指有用而手掌或拳头没用的道理了吧?不过最终原因还是我体内力气不够,能驱动的内力有限,否则即使手掌大开应该也照样可以发出力去。”安心中这个多月来早对着两幅图把内力穴道等量化成了电磁场神经节点内分泌循环等未来的名词,但要说给师傅听,只得再转回来说他听得懂的,以便得到印证。
劳亲见大喇嘛听着喜得抓耳挠腮的,全没了原来的庄严模样,不由好奇:“安,真有那么神吗?你试着轻轻戳我一下给我感觉感觉。”
大喇嘛见安真伸指过去,忙拉住道:“慢着,你还没熟练掌握内力的运用,万一分寸一个把握不准,劳亲可受不了你的这一指。你们两个也不用着急,我们慢慢再探榷一下,以后大把时间给你们自己戳来戳去。如今先去马圈阻住福晋,否则,劳亲啊,你就逃不掉你额娘一顿板子喽。”
两小儿这才想到还有更迫切的正事要做,要不是大喇嘛提醒,恐怕福晋就要杀奔劳亲和他额娘住的小院去了。但随即大喇嘛又正色道:“尤其是安,虽然你处罚一个刁奴确实没什么错,但以后还是要注意方式,是谁房里的奴才闹事,找那房主子说话,不要仗着王爷充爱你,你就可以越俎代庖。越是地位要紧的人,越是要控制自己不要滥用你手中的权力,否则就和历史上那些恶衙内没什么区别。知道了吗?等会儿见到福晋,不管怎样,你先主动道歉赔罪,我在身边,谅她也不敢难为你们两个,你要知道你这么做,一是给我帮忙,不要打草惊蛇了姑莱儿姐妹和他们的幕后,二是帮王爷的忙,不要让他为军国大事操心之余,还要为难家务事。”
师傅难得这么严厉说她,但安知道他说的句句是理,虽然小心眼里很不想照着做,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只得硬着头皮哭丧着脸跟师傅后面走着,不要用脑子想,她都可以猜到,届时姑莱尔姐妹会有如何小人得志的嘴脸。她甚至可以预测到,未来的日子里,她和双胞胎姐妹将面对无数的明枪暗箭,但她不怕,她甚至还准备等一下还是稍稍要冒犯一下福晋,务必把她的怒气全吸引到自己身上来,免得她以后再去为难劳亲母子。但她心里却觉得有点倦,她不喜欢这么人为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前被关在实验室里,反正除哥哥以外全是对立面,不用与对立面虚与委以,不象这里,没有明确的一是一,二是二,真要是为了权势金钱倒也罢了,偏都只是点鸡毛蒜皮的意气之争,让人憋气。
第九章
后面几天,安干脆哪里也不去,缠着大喇嘛到书房与她讨论怎么吐纳才可以隔空发力,怎么可以轻身飞跃,怎么可以挡暗器清内毒等等。然后自己晚上回屋对着图细细印证。
大喇嘛也知道那天要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受福晋数落,确实很委屈了她,所以也由着她缠,反正他自己也喜欢与这个聪明古怪的徒弟混在一起。但不知不觉间,他顺着安的话开始反省自己的武功,竟有柳暗花明的感觉,几日间便打通了以往一直非常费解难通的难关,自己都很能察觉到,这几天他的内功在突飞猛进。想到这儿他不禁有点汗颜,有种师傅偷徒弟功夫的感觉。
可这几天多尔衮快被他师徒俩烦死,每天两人一会儿窃窃私语,让他很想竖着耳朵去听清楚两人再说什么体己话,一会儿又是谁兴奋地在桌上猛击一掌,把专心办公中的他惊得心跳加速。最麻烦是两人一说上话似乎就忘了他的存在,任他在一边大声咳嗽抗议都无效,最后他只得把公文搬到客堂,只求远远地离开这两个疯子,好让他耳根得片刻安静。
可是转移政策宣告无效,安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在耳后响起:“啊,济尔哈朗还真吃了败仗,这下他回朝就没脸见人了。”
“他是自己愚蠢,接了这么个热煎堆。我早知道他在吴三桂那里讨不了什么好儿去。好了,趁军队还没多大损失,我这就给他个台阶回来吧。如今中原被李闯和张献忠闹得不可收拾,我们……”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安抢上一句,然后轻飘飘地飘到案头拈起一块她最喜欢的红白相衬的山楂奶卷来吃。
多尔衮下意识觉得她走路怪怪的,人似乎也长了不少,不知她又搞什么古怪,可左右打量着又看不出什么,也想不出安什么时候搬条矮凳来垫脚了。安吃着奶卷斜眼见了多尔衮的疑惑,心中越发得意,但又懊恼他自重身份不站起来看个究竟,只得使点力把身子继续缓缓往上升,直至高出桌案半尺有余这才停止上升,生生凝立不动,而后也不说话,得意洋洋地俯视着多尔衮的满脸惊奇。她往常因人小,与大人们说话时一直得仰着首,使她总觉得在气势上矮了一截。如今她也能俯着首作其权威状了,心中好不得意。
多尔衮一看安的嘴脸便猜知安心里猫爪挠着似的希望他表现出一脸惊讶,最好还出口询问。他偏不上当,只是微笑着当作看平常不过的事情似的轻描淡写地道:“小小安,你白天在我这儿这么搞搞没问题,晚上可千万别乱来,否则府里的人一准把你看作野鬼。你不知道,这一阵子你在床头挂张死人图,连胆大的人找你去都不敢落了单,怕阳气不足,你真身露出来吓着他们。”可心里确是好奇万分,不知道安所做的举动是不是未来世界的什么轻身功夫。
安“哼”了一声,见垂直上下引不起多尔衮的兴趣,便在空中缓缓一个转身,身形不动地飘到门口,甩了下袖子,也没见她碰到门,那门就“呀”一声缓缓关上,似是有个暗手在推着这扇门似的。然后继续脚不沾地地飘回桌前,夹上一块奶卷边咬边道:“王爷,你这么忍着好奇心累不累啊,会憋出病来的。你有疑问就直接问嘛,我们又不是外人,我也不会取笑于你的。”
多尔衮笑道:“我等你自己说出来。因你的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所能了解,所以问出来的问题未必对题。你师傅不知道,看他这几天抓耳挠腮,老神在在的,一定吃了你很多闷亏而不自知,我才不上你当。”
安无计可施,只得飘落地站好了埋怨道:“王爷,你就不能装得随和点,糊涂点,看在我是小孩子难得高兴的份上,你就当作哄我开心问一个问题好不好?我保证给你个完美的答案。你瞧我都在哄你了。”
多尔衮抿唇一笑:“这飘来飘去的功夫我学不学得会?你得给我个完美答案。”
安脑子一转,就知上了多尔衮的圈套,要给他完美答案,除非教会了他才算是证明。她不由得一阵懊恼,心说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老上他的当。抓过桌上的奶卷盘子捧着狂塞了两卷,终于才咕咕哝哝道:“王爷好小气,连小孩子的东西都要骗,没气魄,没胸怀,没志气,没道理。好吧,算我愿赌服输,不过我有条件,你得对劳亲好一点。我这回与福晋丫头吵架,纯是为了她骂劳亲是野种。王爷,劳亲需要你撑腰呢,你不要老是只捧着大儿子博尔多。”
“小东西,说我没志气的,这全天下恐怕只有你一个人。不过你说得不错,劳亲,我确实慢待了他,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却是我哥哥阿济赤的亲儿子,一般的王孙贵胄,还轮不上那班小丫头多嘴。这事你师傅已经告诉过我,晚上吃饭时候看我如何处置。也算是给你出口气。”
安忙摆手道:“王爷不急,我师傅还说要我别打草惊蛇,他想慢慢查出那双后面的黑手哪,师傅,师傅,你快进来,我早听到您到门边了。”
果见大喇嘛苦着脸推门进来,对多尔衮道:“古早传说,猫教老虎时候留了后手,所以老虎一生都不会爬树,威胁不到猫。如今我没听这教训,把毕生所学倾盘传授,落得连隐私都快没了。没想到她能达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境界,唉,总算她还有一念之仁当我是她师傅,否则这世上定会少个喇嘛。”
多尔衮笑道:“我见你们师徒如此醉心武学,还特意让出地方给你们自己折腾,没想到安是在欺负你师傅啊。”
安忙摇头否定:“非也非也,第一次是我想着能不能轻功练到足不点地,即使过河也不怕湿脚,师傅说不可能,那只有菩萨神佛才做得到的。我偏拧着做,苦思一夜,前前后后豁然贯通,不仅真的练成神佛才有的轻功,连顺风耳也一并练了出来,所以师傅输了我一局,以后见到我再不能在我名字前带个‘小’字了,连孩子什么的也不能叫。以后师傅再想叫我,得叫我‘巨安’了。所以王爷你回忆一下,师傅进门后就没称呼我一声过,怕不好意思。第二次是师傅不信我的内力可以不通过接触打到我想打到的地方,而且还可以随意放大缩小,结果我试了一试,师傅这才服了,不过我就不要师傅履行诺言了,嘻嘻,现在师傅再不肯与我打赌了,我心中满是高手的寂寞啊。”
多尔衮把师徒两的话前后一对照,便已知道,大喇嘛第二次一定是“你如果什么什么,我就还俗不当喇嘛”,还好安还不是胡来的人,赢了师傅已经很开心,不与师傅计较这个细节了。但他偷眼觑见大喇嘛一脸尴尬,便一笑带过,道:“我们刚才在说什么?噢,说到那两个小丫头。安,你说下去。”
安见多尔衮提正事了,只得冲师傅做个鬼脸作罢。大喇嘛苦笑道:“好了,打破王爷心爱的秘色瓷笔洗还没与王爷说呢,一定是王爷没中你的圈套。不过王爷,依老衲看,王爷还是暂缓处理那两个丫头,让我查出他们后面主使的人是哪个府上的。”
多尔衮笑道:“大法师多虑了。目下敢派人进我府上打探消息的人,不出三家,一个是手握重兵的豪格,一个是自以为和我平起平坐的济尔哈朗,再一个就是有恃无恐的宫里的人了。我要打听出来干什么?如果是豪格家的,我本来就已经在对付他了,不会因为他派两个没用的丫头来,我会再增一份或减一份对他的压力;济尔哈朗,他即使再派一队人来,也挽不回他的颓势;至于若是皇宫里面的,我知道了又能如何?提着这两个丫头去责问她们?传出去我还不成了董卓阿满一流?要如此,我还不如直接废了他们更爽快。所以我也不想费这个心思去查啦,她们有嫌疑,正好趁着两人冒犯主子这条罪名,狠狠处理了她们,也算是杀鸡儆猴,给府里那些没露形的歹人一个提醒。”
安忍不住叫好:“对啊,对啊,是该如此啊,王爷胸有丘壑,一代雄霸,考虑事情终究是与我们有点不一样,非常有霸气呀。”
大喇嘛思索了一下道:“可惜了两个年轻人。唉。”
安不解,但知道多尔衮治家如治军,不知道晚饭他会作出什么决定来,心中很有点慌,但也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置,心中又有些期待。她也不问师傅了,反正到时候瞧着就是。
多尔衮不想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太严肃,便缓了口气问安:“你师傅说你打碎了我的宝贝,你自己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安浑不把他当一回事,嘻笑道:“那你也去打碎一样我的宝贝好了,我如今最宝贝那张死人图,王爷如果撕烂了它,不仅报得一箭之仇,盍府上下一定也是大快人心,大呼王爷干了一件好事。”
多尔衮笑道:“嗯,你的墨宝来换我的宋朝秘制秘色瓷,你真有奸商的骨子。罢了,我给你个任务,你完成了呢,我不追究你,完不成的话,你就得给我好好地抄五百篇《血盆经》,我过年时候要用。”
安抗议:“王爷你才是大奸商,我捉了个黄大块,你也没奖励我一毫子。如今府里大家人人都有月例,唯独我没有,你不知道英雄床头金尽是多么汗颜的事情。所以我才不愤拿你的笔洗出气,这也是你咎由自取的。”
“这么说这么好玩的事情你就不愿意做了?”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就是不。”
“前几天飞鹰盟送了你一件貂皮大衣,很不错,不愧为是千金裘。昨日他们又送了你一匹花色斑杂的马,可别看它长相不好,懂行的人都知道那是五花马,是个日行千里的种。巧了,城里有家百年老店,名叫‘五千埕’,既是说了它家藏酒之丰,又暗合了李太白名句‘五花马,千斤裘,呼儿将出换美酒’。见过的人都说这店名起得好,但它与飞鹰盟有什么关系呢?与你的两件礼物有什么联系呢?你不想知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一帮江湖人这几天闹哄哄地在城里荡来荡去,吵架吃酒,料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安听了心中一动,但终究克制住,抿嘴笑道:“我不上你当。”
大喇嘛一听,在边上插话道:“飞鹰盟自去年不赞同李闯的主张,提出‘攘外必先安内’以来,很沉寂了一年多,这回他怎么会选择我们这儿聚会?他们的盟主安大鹰有没有来?如果捉得这个人物,对中原武林也是个不小打击。”
多尔衮笑看着安专注地听着大喇嘛的表情,知道她的心早在活动了。“我不知道他来没来,也不知道他们所为何来,我已经安了人进去,后面就相机行事吧。很多日子没骑马了,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去打个猎,天天闷在朝中与那帮酸才玩心计,我已经快憋死了。小安,过几天我带你去我小时候猎到大熊的地方打猎去,我看你闷在府里与没见没识的女人们打交道也是快闷出病来了。”
安拍手叫好:“好啊好啊,王爷这个要求我一定答应。”
“小东西,捡了便宜还卖乖。”
从多尔衮那里出来,大喇嘛走了远了才严肃的对安道:“你知道王爷会如何处理姑莱儿,福莱娜姐妹吗?”
安摇头道:“听说王爷很厉害的,大概要打他们个半死吧。”
大喇嘛摇头道:“不是。依王爷的性子,这两姐妹不是绑树上隔半个时辰泼盆冷水冻成冰条子,便是埋雪堆里闷死。他们旗里的旗主处死手下的旗人,连皇帝都插不进手的。”
安忍不住停下脚步,惊恐地道:“可他们两个也没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来啊,即使骂了劳亲,打一顿就算了,就算她们打探了府里的消息出去给人,但她们连我们的小院都进不了,能打听着点啥?王爷如果这么处理就太不人道了,不行,我得救她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