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安又插了一句:“其实在你们皇家子孙眼里,是没什么亲缘关系的了,我看历史,只要与权钱相关,即使父子夫妻也是你防着我我防着你的,我还想着这是何必呢,现在才知道里面的道理。”

多尔衮大掌一击假山,道:“不错,你想不明白这一点,就象我以前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出征时候总有那么多沿路哭喊相送的人一样。在我们皇族里面,没权便意味着被践踏,而从权力顶峰上掉下来就意味着没命,你说我们能不互相倾轧吗?但现在我也习惯啦。”他微微‘哼’了一声,返回原题。“照目前朝庭势力分布看,我的势力强于豪格,但由于大行皇帝的刻意平衡,我也不是占绝对优势。如果我要强占那个宝座,也不是不可以,但豪格势必不肯臣服,如范先生所说,为此必然会导致血腥冲突。我们大清立国之本是英勇善战的满洲八旗子弟,将来冲突也必然会发生在八旗之中,先不论谁胜谁负,结果必然消耗大量八旗兵力,极大动摇国之根本。而此时原本处于从属地位的汉军八旗,蒙古八旗难保其中没有野心分子抓住此一有利时机,做出什么举动来。等局面最后平静下来,恐怕国力已去其一半了,而我们大清最引以为豪的将士凝聚力更是去掉大半了。你说这样一来,我们还凭什么与兵力几倍于我的明军交战?”

“我从小的理想是麾军南下,立马中原,我这时候如果逆转天命,强登大宝,恐怕这个理想就永无实现之日了。所以我想清楚了,这回我得退一步。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把宝座拱手让给豪格,我得明里与他争斗下去,暗里物色适当人选升座这个位置,等豪格反应过来时,我已与新主谈好一切条件,风风光光地扶新主登基了,那时豪格再急也没用,他已经在这一回合中被边缘化了。这以后只要我大权在握,有的是削弱收拾豪格的机会。”

安听了很有疑问:“可是新主肯被你掌握,乖乖听你的吗?”

多尔衮非常自信地一笑:“那就端看我如何操作了。只等我大清南进打下中原,我这时候大柄在手,想做皇帝还不时很容易的事情?”

安头一偏,道:“我不肯定,除非你心中已有合适人选。”

多尔衮笑道:“小精灵,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我已有人选,只是现在要坐等他们寻上门来找我谈条件,而不能自己找上去暴露我的考虑。好了,天也不早啦,我们睡去吧。”

安知道如果她再问下去多尔衮勉强会告诉她人选是谁,但对她来说,既然不是他,那立谁都一样,所以也没兴趣多问,还是问与自己有关的。“今天松阳一定要迫我做他徒弟,我看他水平不错,但他既然水平不错,一定有大把人求着想做他徒弟,他干吗这么凶非逼我做他徒弟不可?莫非他有什么隐衷?”

多尔衮牵着她的小手边走边斥道:“胡说八道。松阳大师鹤龄先生都是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为人也大方正派的很,他想收你为徒是你老大福气,不许对他们无礼了。以后如果被我知道你对他们无法无天,我第一个要把你捉来打屁股。”

安暗暗吐了下舌头,也不以为忤,转了转眼珠子又问:“那这个老是对着我笑嘻嘻的大和尚如何?他看上去好说话得很,我如果做他徒弟一定不会吃亏,偶尔无法无天一下他一定也不会在意的。”

多尔衮大摇其头,满脸的不以为然。“大法师的身份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与其他人说。他可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物,青藏一带称他是济世活佛,谁要与他见一个面,听他讲一句经,回到家里就可以大大光荣一番了。他的功夫更是神鬼莫测。最难得的是他为人谦和,从不与人争什么短长。他肯来相帮与我,那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你以后多接触就会知道的,嘿嘿,你还想对他无法无天,简直是胡说八道。”

安笑道:“好,那我头可断血可流,也一定要做他的徒弟。”仿着松阳的口气说完,

又不禁担心,“可是他不会先叫我剃光头发,烧上九颗香疤吧。”

第四章

满腹心事说出去,安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醒来外面已是大亮。她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女的在小声说话,听不真切,但语音中的愉悦还是很明显的。于是顽心大起,悄悄穿上衣服掩到门边想去吓她们一跳,可没想到门稍一打开,不知挂在哪个角落的铜铃一阵乱响,眼看形迹暴露,只得放弃。外面的两个丫环正是昨天管家指给她使的,是对汉人双胞胎,一见她起来,忙端了脸盆面巾过来伺候。安瞥见桌上花花绿绿地放了一堆东西,像是女孩子家用的,便问道:“这些是什么?谁拿来的?”

“是早上福晋和格格们送来的礼。”

“不对不对,是福晋和格格们差屋里的姐姐送来的,送最多的是侧福晋,两身衣服,还有很多头上戴的。”

“真奇怪了,连格格们都会送礼来,人进不来这个院里,但都说希望我们姑娘去玩儿。”

“侧福晋才奇怪呢,她一直不大搭理人,除了王爷和福晋,她看都不会看旁人一眼的,今儿个也会差人过来,想不到啊想不到。”

“你这就少见多怪了,侧福晋的儿子和我们姑娘认识得早,谁都知道他们俩要好。”

“哎呀哎呀,就你知道多了好不好?我们姑娘……”

“打住打住。”双胞胎不仅人长得一模一样,穿的也是一样,声音更听不出有什么不同,说话又快,又穿梭般地在安面前伺候,弄得她都分不出是谁在说话,只得先出声缓缓,免得她们一争论她更搞不清。但她虽读破万卷书,却与时下饱读经书明白三从四德的才女大不相同,不知道这时候该捂嘴轻咳一声,闲闲搬一句《女儿经》来说她们,“呀,姑姑长,婶婶短,人家短长我不话。”她自己反而有一堆问题要问她们俩。“你们说劳亲的娘是侧福晋?”

“是啊是啊,但劳亲小爷可不是她亲生的,是她知道自己不会生孩子求王爷许她从外面抱养的。”

“侧福晋平时不好相处,我们府里人连劳亲小爷都不大爱搭理的,王爷对他也不怎么好,终究不是自己生的。”

“可是可是,劳亲小爷人其实顶爽快的,对我们也客气。”

“你就知道吃,他两块奶卷就可以收买你。呀呸。”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劳亲小爷前几天拿来的松子糖是给谁偷吃光的?是哪个老鼠?”

安听到这儿总算清楚双胞胎一个是习惯重复说话的,另一个似乎要明白点,但与她们的脸还是对不上号。但劳亲的身世却有点让她意外,她不由得暗忖,劳亲这么看重多尔衮的赏赐和她的友谊,是不是因为他平日里得不到,分外珍惜的缘故。见双胞胎又把话叉开去,只得又打断她们:“你们说格格们也有送东西来?她们那么小知道什么,是她们母亲叫送的吧?”

“姑娘想错了,这格格不是那格格,按我们汉人的叫法,这些格格也该叫姨奶奶的。”

“就是就是,我们为不搞混,自己叫的时候常在前面加个名儿的,免得搞错。”

“嘿,做妹妹的就是烦。自己不想好,专跟人家后屁股嚷嚷,有本事你自己想出来

啊。”

(注:王府或皇宫里面管小老婆叫格格与管女儿叫格格的混用法直到入关后才陆续改变。)

安听了一句就知道意思了,后面还是不由得想到她们说侧福晋不易相处的事。她脑海里浮现着劳亲额娘月光下有点孤寒,但又对她充满慈爱和依赖的目光,心想:劳亲额娘可能性格比较孤僻,不大与人接触,对这种话多的下人更可能不愿接触,但她的心地还是善良,甚至是柔弱的。作为没有亲子的侧福晋,她的地位很尴尬,而且可能她还因年老而失宠,对,这可能性很大,否则她脸上不会这么凄凉。她自己没孩子,瞧她对劳亲多好,看来一定是个有爱心的人,所以也会一见面就喜欢我这劳亲的好朋友了。见双胞胎又叽叽呱呱吵开了,忙插话道:“慢着,再一个问题,你们怎么会指来我房里的?”

“这个这个可巧了,姑娘昨天刚进来,谁都不愿意伺候您。”话说得别提多伤人。

“不,我们还是愿意的,但其他旗里的家生奴才谁都不愿意跟个没来由的主儿,怕辛辛苦苦伺候几年永远出不了头。”

“对啊对啊,见谁都不爱来,管家只好指我们两个来了。真没想到王爷对姑娘这么重视,今儿一早各房以前见了我们连眼风都不捎我们一下的姐姐们也巴在院门口争着传话进来和我们套近乎”

安闻言心中暗笑,轻描淡写地道:“这些姐姐给你们什么好处了?”

明事儿点的那位姐姐立即感觉事情不妙,一般主子们是最恨底下人私自收授的,妹妹怎么一漏嘴把这个给说了出来,忙忙地陪罪:“呀,姑娘,奴婢们错了,以后可不敢的。”

可另一个还没明白过来,辩道:“又没什么啦,不就是几块玫瑰松子糕嘛。”听得另一个忙踩她的脚,她这才反应过来,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连正编着的安的辫子都不顾了。

安哭笑不得,她猜想这可能是他们府里的什么规矩吧,但她可不管,于是安慰她俩:“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以后他们送什么来,不管是给你们的还是给我的,统统收下,一概都别放走。好吃的大家一起吃,好穿的大家一起用,铜钱银子你们回我个数目,自己收着用。姑娘我自己手头多的是银子。”

这两姐妹毕竟还是直肠子,面对从没见过的这么大的好处,欢喜得脸都涨红了,刚刚的担心早抛爪洼国去了,可姐姐还是有一点点疑问,抓过桌上放的一卷红绫给安看:“姑娘,这些可都是上好的官制红绫哪,外面买都买不到的,是明朝皇帝进过来的,这个……”

安接过看了眼,说道:“我不喜欢大红大绿的,你们自己做衣服穿。侧福晋给我的两套衣服在哪里?给我看看。”

妹妹大喜,忙依言把压在下面的侧福晋的包袱找出来,安一看是一件淡绿一件淡黄

两套衫子,正适合现在穿。忙挑了淡绿的衫子换上,不仅大小刚好,颜色样式也很漂亮,不禁很欢喜。这衣服可说是她穿越时空到这儿后穿到的最合体最漂亮的衣服了,心里很是感激。转念又一想,侧福晋手头也没现成的小姑娘衣服来送她,这一定是她连夜和丫环一起赶制的,难得的是又做的这么考究,一定是费心又费力的,想到这儿,心里更是暖暖的。于是吃完早餐,便要去她的院子给她看看新衣。可出门前见双胞胎皱着眉头飞快地在争论什么,心想她们还有什么要为难的,顿觉非常好奇,忍不住过去问:“你们还在担心什么?”

妹妹抢着道:“烦死了烦死了,奴婢们怕姑娘您这一出去,回来就换了伺候的人。”

安刚想问为什么,可姐姐飞快地接上来:“原先大家都不喜欢来这儿,可见了姑娘这么好,王府上下又这么重视你,现在恐怕都打破头到管家面前求着要替换我们了,您说我们俩怎么争得过这些家生的?”说着说着,两人一齐大哭,话也顾不上说了。

安这才明白,心想这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她俩穿着新衣服亮相出去的时候。但这两人虽然咋咋呼呼,可是都是直肠子,没心思,好糊弄,要真的换个有心计的人来,每天得堤防着她不说,还可能得听她讲规矩受约束。因此她斩钉截铁地道:“不行,你们俩一个都不能换,我喜欢你们俩伺候我,谁要敢动一动你们,我第一个不依。我出去就告诉他们,别担心。”两姐妹一听立刻破涕为笑,真的非常直肠子,好对付得很。

走出房门,安想还是先去书房看看多尔衮在不在。才转了个弯还没靠近书房,却见大喇嘛转了出来,见了安笑嘻嘻地问道:“小施主去找王爷吗?王爷早上都去皇宫的,到中午吃饭才回来。”

安想也没事,我还正要找你呢。因打着主意想引得大喇嘛既很痛快的收她为徒,又不用出家落发,她得变着法子让老和尚很喜欢她,很赏识她,这才能顺水推舟,大功告成。老和尚意外出现让她有点措手不及,但她很快就镇静下来,也换了个她以前在镜子前看过的哥哥说是最可爱的笑容,就是右脸有一颗小酒窝,双眼和小嘴都弯成小月牙儿那种。随后道:“大师傅,王爷不在也没事儿,我就去书房拿本书看看。您看我这身新衣服好不好看哪?”

其实大喇嘛为制造这个偶遇,今天一早到现在已经在院子里徘徊了一个多时辰,害得其他人都以为他有什么为难事一时想不出来,都不敢吵他,连走路收拾房子都蹑手蹑脚的。因是昨晚他无意间路过听见松阳大师受挫,而他也正有这收安为徒的心思,有此前车之鉴,他自然不敢再冒然行事,回屋核计了半天,决定先不提收徒这事,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看来还是先与安搞好关系,慢慢引她入门,等她尝出滋味时候再提不迟。于是这两人就这么笑嘻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派热络亲切,其实各自心怀鬼胎。

走进书房,为了讨好大师傅(安这小心眼里面已经把老和尚改成了大师傅,算是打心眼儿里拍他马屁),她故意找到佛经一格。没想到满人信佛,这一格的收藏非常可观,看来她没法在一时之间有什么大作为。她只得翻了翻,摸到般若部,翻开其中一本目录一看,居然看到里面有几篇的译者是她曾偷偷在网上看过的《西游记》里面的唐玄奘。顿时大感兴趣,依着书页翻过去,翻到一篇《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见连序在内也没多少字数,便加意默念了几遍,把书一合道:“大师傅,信不信我已经把这篇经文背出来了?”

大喇嘛早已经知道她绝顶聪明,但此时却不是证明他认清这个现实的时候,他猜测了下安问这话的意图,觉得她是希望他推测错误,好问他讨什么彩头。原本他也可以顺水推舟的,但他也看见过这个小机灵前两天笑嘻嘻地给王洛阳下套的经过,知道此人心思不是那么单纯,他如果装傻装得太干脆了,会适得其反,引起小机灵的怀疑,破坏他收徒计划的步骤。于是还是笑嘻嘻地道:“背个经文并不难,如果你能倒背如流,一字不差,这才是最难的。不过我也不为难你,给你一柱香时间准备。”

安到底是阅历不够,虽然还能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可声音中还是有一丝激动流露:“大师傅啊,我也不要一柱香什么的,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灵感一来,佛至心灵,保证倒背如流。”

大喇嘛心中暗笑:来了,这小狐狸的尾巴藏不住了。但脸上却一点都没异常,故意装作不相信地摇摇头:“小施主愿意学习佛法那是好事,但学法关键是心中有佛,老老实实地学,老老实实地背,要脚踏实地。你这倒背佛经虽是不易,却是有点走了斜路,我佛大致也不会降这个灵到你心里的。”一口把她否定了,看她后面还玩什么花样。

安心中暗道:这老和尚,我又什么时候说过要学佛法了。心念一转,又有计上心头,退一步道:“好吧,我原也不知道这做法不是大道。现在还是依大师傅你说的一柱香吧。一柱香过后,你信不信我背得出来?”

大喇嘛早已知道即使现在叫她背也是没问题的,但他要的是符合自己计划的结果,所以心不能急。于是笑道:“这才是好孩子。大师傅本想答应你一个条件的,但你这小坏蛋有时候想出来的主意太过滑头,万一你要老喇嘛养长头发,我已经答应了你又不好混赖,以后我还怎么出去见人。要不这样,我看你有心向佛,这是好事。我先教你个打坐的法子,每天坐一个时辰,足可修养身心,去除杂念。然后再念佛经,可至另样境界。”

安楞了一楞,心说老和尚还当真了啊,这可不妙,难保他一糊涂以为天下大同,人皆和尚,下一步会要求她落发修行。但此时她又有求于他,不好拒绝老和尚的好意了,只得先答应了,后面走一步看一步,真有不妙,立即求王爷庇护。现在反正有一柱香时间,于是干脆认认真真看那篇心经,究竟有什么花头。她狡计不得售本来有点不满,但考虑到如此可以讨得老和尚欢心,也为以后谋他功夫创造了一个便利条件,便也心安理得了。

大喇嘛虽见她是勉勉强强答应的,也没料到有这么顺利。趁安专心研读,他把自己最精华的内功修炼法梳理了一遍,选择出一段最不用动手动脚,只要意念运转用心领悟的口诀,他相信以安的聪明,一定可以通过常人难逾的难关。

安在心里把“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反反复复想了若干遍,始终还是觉得经里说得很滑头,把一切都说成空了,让你一点尾巴都揪不着。你说你看见的,它告诉你那是空,你说你已经是很抽象的想到了,它还是说你是空,兵来将挡,凡事都可以用一“空”字来涵盖过去,你还有理吗?空!安想老和尚论经论到这一篇不知道是怎么讲解的,有没人跳出来大叫一声说他说的全是空的。她不知道的是这种尴尬早在五祖讲道时被六祖惠能的谒语给惹到过,大喇嘛通熟古今,怎么还会犯这等大忌呢?

眼见一柱香烧尽了,她才说:“大师傅相信我背得出来了吗?”

大喇嘛点头道:“我相信你,你不背也可以了。来,盘腿和我一样坐到地毯上来,我教你如何静心养气。”心里暗想,这个徒弟收得太过费劲,竟然要他连骗带拐倒求上门去。不过一生走来,恐怕往后再难得遇如此资质的小孩子,出家人五大皆空,膝下无有子息,自然把个良材美质的徒弟看作重中之重,他也是头可断血可流,这个徒弟是非收不可了。

小孩子筋骨软,随便怎么一坐,就学足了大喇嘛五心向天的坐姿,这原本是普通孩子大多都做的出来的,但看在大喇嘛眼里还是觉得这孩子有根底。接着大喇嘛自管自开始念一段文字,安用心记着,整篇下来,觉得和刚背过的般若心经颇是不同,但再想想多尔衮手头的佛经就有那么多卷,有个把不同的又有什么稀奇的。于是又细心听大喇嘛讲解。一个讲解的精辟,一个领悟得透彻,不到一柱香工夫,大喇嘛就讲解完毕,说道:“你现下试着把我刚教你的口诀从头一字不差念一遍,务必要做到意随诀走,如是小和尚念经一样地打发过去,那就一点效果都显不出来,不如不念。”

安在心中默念一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真好上天给机会让老和尚见识见识她过耳不忘的聪明。便闭目坐正,一字一字认真地清晰地念出来。头几句讲的是此时该持的身法,安依着抬起腿上搁着的双手慢慢抱圆,然后照它说的尽量保持五蕴皆空的状态。但渐渐地随着双手抱圆的上下滚动,安越来越发觉虽然字字句句都清晰排列在脑海里,可字到嘴边,却无法把那一声发将出去,除非念个错字,但她又心有不甘,只得不断调节呼吸,一会儿深吸一会儿微呼,这才能把句子读顺畅了。整篇下来,竟是全身发热,额角冒汗,恰似做了什么大运动量的动作。安心里颇犯嘀咕,想不出双手搓来揉去同时背一段不太长的文字有什么困难的,也不忙睁开眼睛,仔细从记忆里把刚才的那一段回想了一遍,又想起刚刚双手抱圆似乎真有抱着个弹性气团的感觉,自己只要顺着气团转动双手就是,想到这里不禁有点吃惊,明知刚才绝无真的气团让她转着,那这种感觉又是怎么来的?难道这是什么幻觉?难道是这老和尚真有法术?心里一惊,自然而然睁眼瞧向大喇嘛,果见他一脸关注地凝视着她,见她睁眼才舒口气叹道:“天意,天意。这段口诀我当初学时直念了一年有余才全文贯通,没想到你只听得一遍就可以一气到底,真天意啊。”心里更是坚定了收安为徒的决心。

安不明底细,闻言问道:“大师傅你还是说实话,你到底叫我背的是什么东西,不会是什么捉鬼的法术吧?好生稀奇古怪。”

大喇嘛还没摸透安的心思,不想把事实说了引得她反感,笑嘻嘻地道:“我们青藏一带冬季非常严寒,坐在大殿里念经讲道,足以把人冻死,所以师傅们教了我们这个口诀,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到全身发热但又不累,只觉神清气爽?”

安点点头,道:“奇怪,出了身汗,反而人却精神不少,想跳起来蹦两下子。”

大喇嘛高兴而宽慰的笑道:“这就是了,难为你初炼就能自己摸索出呼吸之道,多练之后,气息自然会更加圆通,也不会出现大汗淋漓的狼狈场面啦。不用多久,也就今年冬天来时,你在雪地了打坐都不会给冻僵啦。”

安听着有理,不由赞叹道:“我以前听说藏医藏药神奇的很,口口相传的偏方能治得了人一条性命,现在想来是不假的了。光是寺里和尚念个经就有那么多的讲究,老天,还真不知道有什么是我想都想不到的呢。?”

大喇嘛听着也不去纠正自己是喇嘛不是和尚,也绝不会告诉她自己传她的那段口诀实是一套至精纯至高明的内息吐纳法,寻常人想一闻真言而不可得。只等她自己品出甜头来,再慢慢告知不迟。

安想着乘热打铁再温习一遍,见大喇嘛笑嘻嘻地不说话,也闭上眼睛轻念口诀。第一遍时不熟悉,声音念得很大很高,念到后面才会觉着呼吸接不上,这回她学乖了,仿着和尚念经似的哼哼着念,没想到念到后来还是费劲,但已比第一次好上许多。全篇念完,浑身都舒服有劲,不由自主的微微而笑。忽一想不对,怎么坐着念经会舒服到想笑?联想到大喇嘛每天笑嘻嘻的神态,她有点担心,会不会学了大喇嘛教的东西以后自己也成天没原则地嘻嘻哈哈,那还成什么样子?而且会不会就悲天悯人起来,哪天脑袋进水也去做了尼姑?这一想让她心中悄悄打起退堂鼓。

大喇嘛见她念完微笑,但忽然又收起笑脸只见两只眼珠子骨碌碌地在眼皮底下乱转,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可不敢小看这小孩子的任何念头,想着还是少让她胡思乱想的好,便作声道:“小施主做得不错,第一二次能做到这等地步已算万中无一啦,但也有一些不到位,你看我做一遍。”

见说有小错,安有点不服,心想我可是都一字不差地照你教的做的,怎么会有差?便不服气地斜着眼看老喇嘛。前面没什么不同,可后面才发觉他每个字都念得很长声,而且吐气绵长,绝无断续。如果说安念完一遍要一盏茶的时间,可大喇嘛缺却足足要用四五盏茶吧。越到后面,他的吐字发音越是浑然一体,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安此时早不是侧身斜视了,但要她规规矩矩也是与狐谋皮一般的不可能。她看着大喇嘛抱圆的双手,忽然想自己做的时候感觉那气团似有吸力似的,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做的那么好,是不是那种感觉会更强烈一点?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照着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气团轻轻戳过去,想看看是什么感觉。

大喇嘛的工夫早是炉火纯青,虽闭着眼,但也感觉得到旁边的小动作,知道她偷偷摸摸想干什么,也不吱声,准备等她接近,再收气回丹田,因他知道这股气场非同小可,安如果触着的话,手臂废了都有可能。可安却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层,起先手指伸出去还有点犹豫,怕打扰了大喇嘛修习,可见到他闭着眼毫无知觉,不由顽心大起,手指一转,猛搔向大喇嘛右肋,想逗他发笑练不下去。大喇嘛出其不意,他下意识间已把安当大人考虑,没想到小家伙竟会如斯顽皮,一时收势不及,气团余翼还是扫到安的小指。

大喇嘛心想,完了,这样一击依安的聪明早应该想出自己教她的是什么了。想到昨天松阳遭遇的尴尬,他也不知道着小家伙该如何对付他,而这收徒的计划看来是无法再实现了。他也不由觉得好笑,自己和松阳也算是当今武林响当当的宗师,却是一个个为了收个徒儿一反常态,都做出大违本性的事情来,要说出去,都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笑话。怪只怪今天安抽念的是那篇心经,说什么空不空的,没的让他们的师徒缘分也成了一个空。虽不致难过得心如死灰,但也在心里大呼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