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法国:金权的割据

  法国大革命幕后的瑞士银行家族

  “我虽然将要死去,但绝没有犯过任何指控我的罪行。我宽恕造成我死亡的人,我还要祈求上帝,在我的鲜血抛洒之后,在法国的土地上再也不要流血了。”

  ——法王路易十六在断头台前的最后一句话

  当17世纪初英国开始在美洲新大陆建立殖民地时,法国波旁王朝还偏安欧洲一隅。等法国醒悟过来开始向海外扩张时,已经比英国晚了好几十年。但是法国追赶速度很快,在18世纪的大部分时期,法国大西洋贸易的增长速度甚至超过了英国,从而积累了后来工业革命时代宝贵的原始资本。据统计,从1716年到1787年,法国海外殖民地的贸易总额增长了10倍。

  当英国发明的蒸汽机、纺织机械、矿山采掘、生铁冶炼等技术陆续传到法国之后,法国的工业革命慢慢地起步了。尽管英国是欧洲工业革命的旗手,主要技术输出国,但法国在这一进程中也颇有贡献,如罗伯特造纸机的发明对工业革命的促进意义不可忽视。

  基于贸易和工业发展所形成的金融改革进程在法国被约翰·劳(1671~1729,JohnLaw)1718~1720年的“金融创新”骗局所打断,银行、纸币、股票等名词让法国人延续半个世纪都厌恶不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金融在法国成为骗子的代名词,本土的法国人基本放弃了从事金融业的念头。由于缺乏金融工具和强大的金融市场支撑,路易十四常年不断的穷兵黩武就只能靠严苛的税收和成本高昂的外债,其债务利率高达85%~10%,是英国的2倍。

  到18世纪80年代,国家的债务已经占国家税收的一半以上。1774年倒霉的路易十六登基时,面对的就是“太阳王”留下的一个烂摊子。路易十六绝非一个昏君,事实上,他性格温良谦厚,在一个即将出乱子的社会动荡前夜,他的个性软弱,意志不坚,宽不足让人民念好,严无法使权贵让步,注定了他必将以悲剧收场。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处境与明朝末代崇祯皇帝颇为类似。随着国家财政的日益恶化,加之不合理的税务制度,使得民怨载道、贵族不满,而新生的资产阶级在财大气粗之余,对封建贵族和宗教势力的权力垄断早已忍无可忍。法国社会的三大势力集团:贵族与宗教传统权力核心、新兴的资产阶级和平民都在愤愤不平中将怒火聚焦于法国政府,路易十六已被架在了即将爆发的火山之上。

  法国人不重视金融,而路易十六的外债日益严重,这就给瑞士、意大利、荷兰和德国的外来银行家族留出了一个金融权力的真空。瑞士日内瓦等地的清教徒银行家族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一群。他们来到巴黎,围绕着让王室绝望的债务提供各种“解决方案”。由于这些瑞士银行家财大气粗,屡屡帮助皇室解决紧急难题,为路易十六所倚重,逐渐把持了法国的金融话语权和财政改革决策权。

  路易十六陷于财政困境焦头烂额,不得已起用了“外来的和尚”奈克(JacquesNecker)担任财政部长。这个奈克也是瑞士清教徒银行家,他利用在瑞士银行家族圈子里的影响力,募集到了解决燃眉之急的款项。这种借款的性质,同今天某些商人相互拆借的行为差不多。由于是近乎高利贷的短期融资,瑞士银行家族圈子期待的是一笔回报丰厚的快钱投资,而法国宫廷贵族的开销实在太大,财政短期无法扭转赤字状态。这可急坏了银行家们,眼看“快钱”就要变成“慢钱”,说不定“慢钱”还会变成“死钱”,这些人投进的可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耽误不得。无奈之下,奈克决定进行“休克改革”。他首先取消了宫廷贵族的部分特权,并削减了他们的俸禄,然后大刀阔斧对税收进行了彻底改革,税负从“人丁税”改为“土地税”,拥有大量土地的贵族将被征收重税。不幸却并不意外的是,这显然动了权贵们的奶酪。贵族们群起围攻奈克的改革。奈克赌上的可是自己和圈子里众多银行家族的身家性命,一看不妙,情急之下在1781年向社会公布了权贵们的开销清单,这一重磅炸弹立刻震惊了法国社会。经过伏尔泰、卢梭等人长期自由主义思潮熏陶的法国公众当即炸了窝,对权贵的愤怒演变为对皇室的敌视。\[2\]

  奈克也因为处事操切而下台。其后法国又历经4任财政部长,财政恶化愈加严重了。路易十六无奈,只有在1788年再度起用瑞士银行家奈克。此时的法国已处在社会动荡危险的前夜,巴黎的市民和新兴的资产阶级与传统权贵的矛盾日益激化,危机一触即发。另一厢,放贷的银行家们已经将砝码移向了“三级议会”,希望能夺取财政、税收和政府预算的控制权,以便能收回巨额贷款。各方都预备亮牌,新兴的法国城市资产阶级手中积聚了日益雄厚的财富,对权力分享的欲望已经从渴望发展到迫不及待,而封建贵族和教会却高高在上,完全漠视甚至是敌视这一必然的趋势,加之长期过度税负的压力,使处于另一端的平民阶层早已民心思变,1789年法国的局势俨然干柴期待着烈火。

  1789年6月,徒有虚名的“三级会议”被与会者改为“国民议会”,并且自行规定拥有税收权。7月,国民议会又自行改名为“国民制宪议会”。惊恐万状的路易十六开始调集军队向巴黎和凡尔赛宫集结,试图控制失控的局面。7月14日,愤怒的平民爆发了革命,并且攻占了巴士底狱。接着全法国爆发了农民暴动。8月,制宪会议颁发了具有世界意义的《人权与公民权利宣言》\[3\]。10月,路易十六被暴动平民抓获。

  在瑞士银行家们的大力推动下,10月,罗马教廷规定的禁止高利贷的律条被废除了,银行家放贷收取高额利息被正式合法化了。11月,制宪会议宣布没收全国教会的土地。12月,宣布以教会土地为抵押发行纸币(Assignats),法国财政有了明显好转,银行家的贷款终于有了着落。

  1793年1月21日,路易十六人头落地,时年39岁。据说在他临死前留下了回肠荡气的一句话:“我虽然将要死去,但绝没有犯过任何指控我的罪行。我宽恕造成我死亡的人,我还要祈求上帝,在我的鲜血抛洒之后,在法国的土地上再也不要流血了。”

  从1789年革命爆发到1815年拿破仑战败,除了中间短暂的休战之外,法国经历了25年的持续战争。大量资源被战争摧毁,500多万人的生命化为灰烬,工商业凋敝,通货膨胀严重,法国工业革命被推迟了近30年,英国对法国形成了绝对的战略优势。从此,法国的国力再也没有超过英国。法国大革命的政治和经济代价无疑是沉重而高昂的。

  法兰西银行:“雾月政变”的投资回报

  尽管法国的对外战争和后来的大革命带来了动荡纷扰的政治和经济大环境,但巴黎作为欧洲大陆的一颗明珠,始终像磁石一般吸引着周围国家的富豪和那些渴望成为富豪的人们。法国是欧洲思想解放运动的发源地,天主教对其他宗教的迫害逐步减轻,非天主教的人们可以获得完全的公民权,这一切对在欧洲深受宗教压迫的清教徒和犹太银行家具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法国皇室和对外战争对金钱的极度需求,创造出一个金融家前所未有的冒险天堂。从皇室债券的承销到军队物资的供应,从教会土地的买卖到法国货币的投机,从本国汇票贴现到英国票据周转,在其中大获其利的银行家族逐渐形成了所谓“高特银行家圈子”(HauteBanque)。他们的核心成员是那些在1799年秘密资助拿破仑“雾月政变”的瑞士银行家族。

  “高特银行”家族们在拿破仑上台之后,得到了慷慨的回报。拿破仑以授权“高特银行”家族建立法国第一家私有中央银行——法兰西银行作为执政上台的对价,将法国的金融命脉交到了瑞士的银行家族手中。在整个19世纪上半叶,高特银行家们几乎垄断了法兰西银行的董事会席位。工业革命在法国的扩张过程中,高特银行家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他们从金融上垄断着整个法国的矿产、冶金、纺织、运输等行业的发展。

  在法兰西银行的章程中,只有200个最大的股东拥有投票权。整个法兰西银行发行了182500股,每一股的票面价值是1000法郎。在它3万多个股东中,拥有投票权的200个股东有资格选出12名董事会成员。在200个最大的股东中,有78位公司或者机构股东,122个个人股东。但是如果详加分析,可以发现这200名股东,基本上是属于同样一帮人,就是控制着法兰西银行的44个主要家族。而且这些家族所拥有的席位是可以继承的,在这中间有三个家族的席位在一百年之中一直保持不变,他们就是马利特、米腊博和罗斯柴尔德。

  在瑞士银行家族中,最为突出的佼佼者是马利特、霍廷格和米腊博家族。

  1557年,马利特家族追随欧洲著名宗教改革领袖加尔文(JohnCalvin)来到瑞士的日内瓦,在商业和银行业领域发家致富。1709年,25岁的伊萨克·马利特(IsaacMallet)从瑞士来到巴黎,他代表日内瓦的银行家族们到法国急切地寻找金融业的发展机会。经过70多年的苦心经营,马利特家族在法国已成为银行业的巨头。即便是在大革命时代,马利特家族银行照样营业。1799年,他的儿子桂罗姆(GuillaumeMallet)和其他瑞士银行家族联手策划支持拿破仑发动“雾月政变”。拿破仑上台之后,马利特被拿破仑封为男爵,在法兰西银行董事会排第三把交椅,直到1826年去世。然后他的儿子、孙子、重孙子继续坐在这把交椅上直到1936年法兰西银行国有化。马利特家族是法兰西银行从头至尾把持董事会位置的唯一家族,时间跨度长达136年之久!\[3\]

  冉-康来德·霍廷格

  排在马利特家族之后的是瑞士清教徒银行家族霍廷格家族。霍廷格家族在瑞士也是名门望族,出过几位政府部长。1784年冉-康来德·霍廷格(Jean-Conrad)来到巴黎,他先在一家银行做学徒,后来开了自己的银行,同时作为瑞士苏黎世银行家的法国代理,主要业务就是向法国皇室提供债务解决方案和融资服务。霍廷格与法国大革命的早期领袖过从甚密,其中就包括后来权倾朝野的塔列朗(Talleyrand)议员。在“雅各宾派专政”下的“恐怖统治”时期,霍廷格跟随塔列朗流亡美国,1798年回到巴黎重新操持他的银行生意。后因策划资助拿破仑政变有功而受封为男爵,同时进入法兰西银行董事会。霍廷格家族在法国金融界、商业界和实业界的巨大影响力一直持续到今天。\[4\]

  后来陆续加入高特银行家圈子的瑞士银行家还有米腊博、安地斯、奥迪尔斯、维纳斯等家族,这帮人大多数也进了法兰西银行董事会。

  法国中央银行完全可以开一个瑞士银行家联谊会。法国政局历经拿破仑、路易十八、查理十世、路易·菲利普、拿破仑三世的变迁,中间包括1815年波旁王朝复辟,1830年七月革命,1848年革命,1851年拿破仑三世政变,

  皮埃尔·米腊博(现任瑞士银行家协会主席)

  1870年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建立,在如此频繁的政权更迭中,瑞士银行家们居然稳坐法国中央银行董事会,成为金融不倒翁,实在是耐人寻味。特别是米腊博家族,其瑞士分支的影响力一直持续到今天,成为清教徒银行家族中的代表人物。

  19世纪初,这些瑞士清教徒银行家族逐渐建立起一张庞大的金融网络,他们继续与瑞士本土的银行家族保持着密切的生意往来,垄断着法国银行系统的资金与信贷。

  德国“二战”侵吞犹太银行家资产和2009年美国政府强烈要求瑞士银行公开秘密账户,应与国际银行家族的百年内战有关。

  垄断被打破:犹太银行家族的崛起

  高特银行家圈子里的另一大分支就是1780年以来陆续移民到法国的犹太银行家族。与瑞士银行家相比,他们在法国起步较晚,但发展势头惊人。犹太银行家在法国大革命中获得了平等

  阿希勒·福尔德的公民权后,财富和社会地位上升势头迅猛,逐渐形成了与瑞士银行家族分庭抗礼之势。

  福尔德、贝列拉、罗斯柴尔德家族构成了法国犹太银行家族的核心。

  福尔德家族是1784年来到巴黎的,他们的主营业务从为国外的犹太家族银行做代理,扩展到经营政府债券的利息收取。福尔德开始发大财是在大革命期间,他先是在1790年法国革命政府发行的以土地为抵押的新纸币上大搞投机,然后积极参与买卖教会土地,从而赚到第一桶金。

  福尔德极其擅长拉关系,他同许多德国的犹太商人和银行家建立起稳固的朋友关系,并成为他们在法国的代理人。老福尔德的儿子阿希勒·福尔德(AchilleFould)在政界和金融界异军突起,将家族的影响力继续发扬光大。

  阿希勒在接管家族生意之后涉足政坛,1842年就作为国民代表进入地方议会。在1848年2月爆发的革命中,他谨慎地支持革命派,并以金融影响力资助随后成立的临时政府。此后不久他又发表了两个小册子反对纸币。终拿破仑三世一朝,福尔德先后4次出任财政部长,在法国的经济改革中发挥了领导作用。强烈的保守倾向使他反对自由贸易的教条,拥护路易·波拿巴的政变和随后建立的拿破仑三世的法兰西第二帝国。但是他也反对拿破仑三世过分打击其政敌奥尔良家族,在帝国法庭判决将奥尔良家族财产充公后,即于1852年1月25日辞去财政部长一职,但旋即被任命为参议员,不久以国务部长的身份重返帝国朝廷,任内曾主持1855年巴黎国际博览会。在1860年11月再度辞职,又于翌年11月复职,直到1867年才以垂暮之年告老还乡。在其最后一段任期内,通过谈判削减了由法国侵略墨西哥战争引起的3亿法郎短期贷款债务,显示了其作为一名银行家和政治家的卓越才能。

  福尔德家族与贝列拉家族联手创建的动产信贷银行(CreditMobilier)对罗斯柴尔德家族形成了强大的竞争压力,成为犹太银行家内部斗争的经典战例。

  贝列拉家族是19世纪法国最著名的银行家族之一,与罗斯柴尔德家族齐名,曾是罗家银行的合伙人,并师从于罗家,后来扯旗单干。虽同为犹太人,但贝列拉与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德意志犹太渊源不同,他们是来自于葡萄牙和西班牙地区的塞法迪(Sephardi)犹太人,最初是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西迁的一支,汇票贴现是其看家本领,自视是犹太人中的上等人,比迁移到东欧的犹太人要尊贵。\[6\]

  整个19世纪,贝列拉家族的顶梁柱是埃米尔和伊萨克两兄弟,他们的父亲雅各·贝列拉,手语的发明人之一,曾是路易十五的翻译。贝列拉兄弟创建了以动产信贷银行为核心的新型股份制投资银行,不仅控制了全国铁路网的重要部分,还控制了巴黎6家煤气公司、电车公司,建立了2家保险公司,重整了食盐业,建立了整治巴黎市政工程的不动产公司以及专事外贸的泛大西洋公司。除此之外动产信贷银行广泛投资于奥地利、俄国、瑞士、西班牙等国的铁路公司,在西班牙、荷兰、意大利等国设立动产信贷银行分号。通过融合兼并或财政控制,以贝列拉家族的动产信贷银行为核心组成了规模空前的大财团,成为不可一世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在欧洲大陆的强劲对手。从1852年以后,这个大财团控制的银行和企业每年发行的股票市值超过15亿法郎\[7\],其对法国乃至欧洲经济影响之强势,不由令人联想到中世纪的天主教会。

  贝列拉兄弟

  当然,19世纪在法国最强大的银行家族毫无疑问是罗斯柴尔德家族。正是他们于1814年在金融上搞垮了拿破仑,并资助了波旁王朝复辟。1830年,罗斯柴尔德家族抛弃了波旁王朝,支持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普登上王位,开启了罗家在法国势力空前鼎盛的“七月王朝”。罗斯柴尔德家族法国银行控制的资产从1815年的600万英镑,增长到1825年的1490万英镑,占家族总资产的比例从1/6增加到1/3。1836年,英国罗家的核心领导内森去世后,法国的詹姆斯事实上成为整个家族的新掌门,其个人财富高达4000万法郎,稳居法国首富,比霍廷格家族多10倍,比马利特家族多20倍。此时的犹太银行家族的势力已大幅超越清教徒银行家阵营。

  金融创新的革命

  19世纪上半叶,法兰西银行作为中央银行,其作用在法国金融领域并非处于核心位置,私人银行的影响力在很大程度上凌驾于法兰西银行之上,特别是罗斯柴尔德银行。这一状况直到1848年革命才有所改变。随着革命的爆发,传统的社会权力体系遭受更大程度的摧毁,新的权力分配格局迅速形成,在商业和金融领域也是如此。

  1848年革命之后,法兰西银行的纸币发行权溢出了巴黎范围之外,渗入外省重要工商业中心。危机终结了法兰西银行保守的票据贴现政策,将贴现业务延展到仓单(WarehouseWarrant)、政府债券和三方签署的商业票据(Three-SignatureCommercialPaper)等领域,同时获准发行面额100法郎的纸币,这样就把法兰西银行的影响力推向了全国。紧接着是1848年3月8日成立的巴黎国家贴现银行,为巴黎商人提供紧急流动性以遏制巴黎商业组织大规模破产的浪潮。到1854年巴黎国家贴现银行在政府敦促下放弃半国有地位转型为一般的股份制公司,其业务内容也由为巴黎商业组织提供金融服务转向对外贸易的金融服务。除了巴黎国家贴现银行以外,在法国各地也成立了76家地方性的贴现银行,主要为外省地方商人提供各种商业票据的贴现服务。

  19世纪初,法国空想社会主义思想家圣西门(Saint-Simon)的工业主义思想盛极一时,不少法国人深受其影响。圣西门的思想以实业理论而著称,设想未来的理想制度是一种“实业制度”。在实业制度下,由实业者和学者掌握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的权力。社会的唯一目的应当是尽善尽美地运用科学、艺术和手工业的知识来满足人们的需要,特别是满足人数最多的最贫穷阶级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需要。人人都要劳动,经济按计划发展,个人收入应同他的才能和贡献成正比,不承认任何人拥有特权。在理想社会中,政治学将成为生产的科学,政治将为经济所包容,对人的统治将变成对物的管理和对生产过程的领导。由于历史的局限性,圣西门把从事产业活动的资产者看成是和工农一样的劳动者或“实业者”,并寄希望于统治阶级的理性和善心,幻想国王和资产者会帮助无产阶级建立实业制度和社会主义。圣西门还就发展法国新型的金融业和改进农业经营提出了自己的主张。

  对圣西门主义者和其他关心法国经济长期发展的人士来说,要在法国进行大规模经济建设,尤其是铁路、航运、运河和大型工业企业的发展,就必须大规模建立有限责任的股份制公司,将全法国中产阶级的财富高效率地动员组织起来,一方面为这些建设融资,另一方面可以把经济发展所得以股息和分红等形式返还给人民大众,实现国强民富的良性循环。

  在圣西门实业主义的理论框架下,对于金融领域的创新构想就是成立股份制的投资银行,以取代传统的私人投资银行模式。通过公开发行股票和债券的形式向社会公众募集私人银行无法抗衡的庞大资金,一方面可以摆脱政府在金融方面对私人银行的依附,另一方面更有力地推动实业的发展。圣西门的实业思想和工业化主张成了第二帝国时代工业化的主导思想,对法国近代经济发展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8\]

  法兰西银行势力的扩大和股份制投资银行的出现,从两个方面对传统的私人银行权力架构产生了严重的威胁。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态度是本能地维护既得利益,坚决反对此类金融创新,并且动用一切手段来扼杀股份制银行的出现。在最终打垮了以贝列拉家族为代表的创新派之后,罗斯柴尔德家族审时度势,顺应历史潮流,也开始建立自己版本的股份制投资银行,这就是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对法国经济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的巴黎巴(Paribas)银行。

  动产信贷银行:贝列拉的挑战

  从历史的经验来看,许许多多理论听起来都非常有道理,但仅仅是有道理而已。实践从不按照理论的逻辑来发展,因为实践理论的人,永远遵循的是利益的游戏规则。所以,理论对于实践的作用,必须通过符合实践理论的人群所默守的利益游戏规则才能得以真正实现。

  拿破仑三世对动产信贷银行理论的迷信也不例外。

  皇帝陛下本人就是圣西门主义的狂热信徒,更喜欢自己作为一个伟大的社会工程师而闻名于世。早在19世纪30年代他上台之前就与其金融界密友贝列拉和福尔德家族商量为了在法国实践圣西门的实业主义建立一个四位一体的金融机构体系:

  商业银行:法兰西国家贴现银行

  工业银行:动产信贷银行

  抵押银行:土地信贷银行

  互惠银行:小企业融资的信用互惠银行

  其中居于核心地位的就是股份制的投资银行——动产信贷银行\[9\]。

  贝列拉兄弟利用拿破仑三世追慕虚名的心理,借口实现圣西门主义关于一切阶级矛盾都必定在一种新发明的社会信贷计划所能达到的普遍幸福的面前消失的思想,于1852年向拿破仑三世大力宣扬动产信贷银行商业模式的好处。这种模式是通过出售股份和债券给公众以筹集银行资金,然后用这些资金购买它希望发展的新兴工业企业的股票。贝列拉兄弟蛊惑人心地把它吹捧为实现圣西门实业社会主义的手段。

  贝列拉兄弟所发明的这种新的信贷制度得到拿破仑三世的热烈支持,马克思讽刺地称它为“拿破仑的社会主义”,“从约翰·罗到伊萨克·贝列拉,都具有这样一种有趣的性质:既是骗子又是预言家”\[10\]。实际上,这个信贷制度的实行使法国股票交易所投机猖獗,贪污泛滥,舞弊成风。但在当时的人们看来,这是个伟大的战略性金融制度创新,能够很好地为快速发展的工业化提供资本和信贷。动产信贷银行业务主要由两部分组成,首先是传统的银行业务,包括吸收储户存款、商业票据贴现、放贷和保险;第二部分是属于投资银行业务的承销政府公债和公司债券等。

  除了空想社会主义思想的蛊惑之外,贝列拉兄弟和福尔德家族还使出挑拨离间的手段来促使拿破仑三世尽快下决心。树大招风,罗家的财雄势大不仅引发了清教徒银行家的敌视,也招来了其他犹太银行家族的嫉妒,其中就包括贝列拉和福尔德家族。贝列拉早年曾经是罗斯柴尔德家族银行的合伙人,罗家在金融领域是其师傅。后来贝列拉出来单干,对罗家态度也日益不友善。窝里反历来是罗家最为深恶痛绝的行为。

  福尔德与贝列拉家族同属资助拿破仑三世政变有功的“嫡系部队”,在金融上挑战罗家老大地位的目标是一致的。阿希勒·富尔德在担任法国财政部长时,曾郑重地向拿破仑三世进言:“把您的王国从罗斯柴尔德的掌控中解放出来是绝对必要的,他实际上已经代替了您的统治。”\[11\]

  罗斯柴尔德也不是省油的灯。詹姆斯·罗斯柴尔德专门写信给拿破仑三世,指出动产信贷银行一旦建立并成功运作,就会控制大部分公共财富,并且最终会变得“比政府更有权势”,试图以此动摇法国政府支持建立动产信贷银行的决心。

  本来,拿破仑三世就是在贝列拉和福尔德家族的支持下才得以登基称帝,对这两位当然是言听计从,同时他也确实对动产信贷银行的理论体系深信不疑。拿破仑三世与罗斯柴尔德家族处得不怎么样,詹姆斯·罗斯柴尔德既不喜欢也不信任拿破仑三世。在这种情况之下,政府明显地站在贝列拉兄弟一边。自1848年革命以来,靠着保驾之功,贝列拉和福尔德家族乃是当朝的红人,罗家大有被边缘化的趋势。虽然罗斯柴尔德家族为拿破仑三世上台也出过力,但毕竟没有波旁王朝复辟和七月王朝时代一手遮天的气势了。再加上贝列拉和福尔德在皇帝耳边不断地吹小风,詹姆斯的日子过得非常不爽。

  罗斯柴尔德在法国朝廷里的靠山是曾经非常得宠的常格尼尔(Changarnier)将军。但常格尼尔将军渐渐在拿破仑三世跟前失势。1850年整年中,詹姆斯都在一边极力调和拿破仑三世同常格尼尔的关系,一边试图给自己在总统(注:当时拿破仑三世尚未称帝)面前加分:“总统似乎觉得我对他有误解,看起来我得特别注意在他跟前低调,那个福尔德又不会给我说好话。”

  拿破仑三世显然更偏向福尔德,而对常格尼尔和詹姆斯关于外交政策的建议越来越听不进去了。拿破仑三世有意要除掉常格尼尔。詹姆斯一看不好,赶紧把手上的黄金往伦敦转移。他不无焦虑地说:“我宁可把金子全放在伦敦挣个区区3%的微利,也不留在法国了,拿破仑没准因为我跟常格尼尔是朋友就把我的钱没收了。我不怕他,但是得防着他。这是个政治极其肮脏的国家。”

  1850年12月,常格尼尔被逮捕,标志着共和派彻底失势。詹姆斯何等精明,他从来不会把政治倾向跟商业利益混为一谈,马上见风转舵,抛弃了共和派,转而支持帝制。但立场毕竟不如贝列拉和福尔德等人坚定,多少被拿破仑三世看成了骑墙派。

  1852年,贝列拉和福尔德联手打造的动产信贷银行在拿破仑三世的大力支持下正式建立,\[12\]从此成为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一个凶猛的竞争对手。

  “既是骗子又是预言家”

  “信用制度固有的二重性质是:一方面,把资本主义生产的动力——用剥削别人劳动的办法来发财致富——发展成为最纯粹最巨大的赌博欺诈制度,并且使剥削社会财富的少数人的人数越来越少;另一方面,又是转到一种新生产方式的过渡形式。正是这种二重性质,使信用的主要宣传者,从约翰·罗到伊萨克·贝列拉,都具有这样一种有趣的性质:既是骗子又是预言家。”

  ——马克思

  马克思的这段评价非常有意思,他既了解信用对生产力的推动作用,又看清了实践信用理论的这帮人出于自身利益,就是一群不折不扣的骗子。马克思的这段话,堪称是正确看待一切金融创新本质的经典评论。理论永远是靠人去实践的,实践理论的人有着自己的利益格局,如何将理论的目标与实践者的利益整合在一起,这是伟大的政治家与伟大的思想家之间最重要的区别。

  詹姆斯·罗斯柴尔德

  罗斯柴尔德家族和贝列拉家族被形容为“两类犹太人”的代表。前者是“北方犹太人”的典型,“永远冷静和理性”,对财富和利益的获取是超导状态下的低能耗与高效率。而后者代表“中部犹太人”,他们受益于法国对犹太人的宽松政策,因此在行事和生意上更开放和顾及公共利益,这种“心灵热度”将带来精力损耗和效率干扰。在当时的法国社会,罗斯柴尔德家族标志着“封建金融”,而贝列拉家族则代表着“民主金融”。

  贝列拉兄弟迅速完成了他们的银行组织工作,福尔德家的贝诺特(BenoitFould)出任银行第一任董事长,直到1854年退休。但是银行的日常工作一直由担任副主席的伊萨克·贝列拉负责。董事会其他成员包括在第二帝国权倾朝野的穆西(Mouchy)公爵、加利拉(Galliera)、安德瑞(Andre)伯爵、赛里尔(FASeilliere)男爵、清教徒银行家族的查尔斯·马利特(CharlesMallet)和策划拿破仑三世政变称帝的奥古斯特·摩尼(AugustedeMorny),这个摩尼也是拿破仑三世同母异父的兄弟。\[14\]

  在这一豪华阵容强力运作之下,动产信贷银行一经问世就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它定价500法郎的股票一开盘就冲上1100法郎,第4天就高达1600法郎。1856年3月摸高到1982法郎。而分红从1853年的13%上升到1855年的40%。动产信贷银行的投资者们无不喜上眉梢,而詹姆斯·罗斯柴尔德关于动产信贷银行是金融灾难的预言听起来更像个笑话。

  尽管动产信贷银行是股份制银行,但其起始资金规模远落后于罗斯柴尔德银行。动产信贷银行从2000万法郎起步(贝列拉占其中29%的股份),而1852年罗斯柴尔德法国银行的资产就已经超过8800万法郎,各分支银行资产总和超过23亿法郎。但是,动产信贷银行从一创建就展现出朝气、时尚、张扬和野心,同罗斯柴尔德银行的严谨、传统、低调与刻板形成鲜明对比。

  在动产信贷银行里,银行家们永远被一帮朋友围绕着,每个人都竖起耳朵打听生意的动向,老主顾是要买进还是卖出。而雇员们站在楼梯上迎着顾客,殷勤打探是否有生意机会。每个人都急于暴富,不择手段,毫不掩饰。

  这一时期是法国铁路建设的辉煌顶峰,从1851年到1856年间,铁路投资剧增5倍。50年代新修的铁路是40年代的2倍还多。随着动产信贷银行的迅速膨胀,它同罗斯柴尔德在铁路上的竞争已呈白热化。动产信贷银行很快控制了法国三条主干线路,罗斯柴尔德则牢牢死守自己原有的两条线路。动产信贷银行在各家法国铁路公司里占据了8个董事席位,罗斯柴尔德则有14个。

  两个阵营的犹太银行家们在法国铁路融资上斗得难解难分。拿破仑三世偏向动产信贷银行,把一条又一条铁路线路融资的项目批给贝列拉。此时,跟皇帝陛下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摩尼看中了铁路这个机会,急于借此自己致富,提出应该把小铁路公司合并成几条主线。詹姆斯立刻抓住机会攀上摩尼这条线。罗斯柴尔德法国银行持有价值超过2000万法郎铁路公司的股份,占银行资产的15%。这些股份在摩尼政策的鼓励下迅速升值。詹姆斯在1852年4月的一个星期里“不用掏一分钱”就净赚150万法郎。

  罗斯柴尔德法国银行此时财大气粗,在争夺铁路融资项目上领跑。动产信贷银行则毫不示弱,创设出把多家铁路公司各种期限各种条件的股票和债券进行标准化“打包”,实在是堪称当今结构化融资产品的鼻祖。通过“金融创新”,动产信贷银行制造出大量新型金融产品的投资方式,填补了介于债券市场和股票市场之间的空白,此举立刻吸引了不计其数的小投资者。动产信贷公司的资产迅速增长到6000万法郎,直接挑战罗斯柴尔德在铁路融资上的老大地位。

  更令詹姆斯担忧的是贝列拉正在把手伸出法国,大有横扫全欧洲之势。1853年4月2日,科隆的银行家奥本海默得到许可证,将在距离法兰克福以南不到20英里的达姆施塔特开设一家新银行。这显然是动产信贷银行的德国翻版,而且目标直指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法兰克福银行。贝列拉、福尔德、奥本海默和动产信贷银行控制着这家新银行。\[15\]

  贝列拉进而在1853年筹建西班牙动产信贷银行,同时策划比利时动产信贷银行。1854年又要建奥地利动产信贷银行了。不仅如此,贝列拉还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俄国。

  俄国自克里米亚战争失败以来,痛感铁路网的战略价值,决心要修建以莫斯科—圣彼得堡为枢纽的全国铁路网,将俄国的欧洲部分,西至波兰边境南至克里米亚半岛连接起来,总里程超过4000英里,预计投资10亿法郎。为了完成此项战略基础设施计划,全俄铁路公司成立(TheGreatRussianRailwayCompany),初始资本金3亿法郎。股东包括圣彼得堡的沙皇私人银行家斯蒂格利茨(Stieglitz),华沙的弗兰克尔(Fraenkel),伦敦的巴林兄弟,阿姆斯特丹的霍普,柏林的门德尔松,以及法国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竞争对手,如贝列拉、马利特、福尔德和霍廷格家族等。其董事会包括由陆军军官和政府官员组成的10名俄国人(其中包括由沙皇任命的董事会主席),4名巴林—霍普集团的董事和5名法国银行的董事,贝列拉和福尔德双双名列其中。由此以动产信贷银行为代表的法国金融势力大规模渗透进俄国政治经济社会生活诸领域,成为未来俄法同盟的大本营。\[16\]

  1856年法国《工业》杂志评论道:“动产信贷银行注定要将影响力扩张至全球。其在巴黎的母公司经过四年发展已经成为法国业界学习的楷模,在法国之外的奥地利、西班牙、皮蒙特(北意大利)都开设了分号,一伺和约缔结(指克里米亚战争之后英法对俄和约),势必在君士坦丁堡和圣彼得堡开设分号……(因为)欧洲各国都承认,发展生产、物质进步是当今世界最大的政治利益……为此,信贷是必不可少的。”\[17\]

  而亲罗斯柴尔德的《铁路》杂志则质疑动产信贷银行的全欧扩张预计将耗资10亿法郎,这将把法国国内工业发展所需的资本抽空转移至外国。

  虽然受到亲罗斯柴尔德媒体的非议,动产信贷银行不为所动,依旧大踏步地向欧洲各国扩展其势力。承销奥地利、俄国、土耳其、美国的政府公债;投资比利时、奥地利、意大利、罗马尼亚的铁路,还有荷兰、奥地利、比利时的抵押债券;在荷兰开办蔗糖精炼厂,在布拉格开办铁厂,甚至在锡兰(斯里兰卡)搞了一个咖啡种植园。不过,动产信贷银行最大的成就是建立荷印(尼)商业银行、国家铁路运营公司和荷印(尼)铁路公司。其中最重要的荷印(尼)商业银行(Nederlandsch-IndischeHandelsbank)在新加坡、香港遍设分号,混业经营投资银行、抵押银行、商业贸易等业务,并被认为是动产信贷银行的子银行。

  法兰西银行:打败贝列拉的战略制高点

  谁能控制中央银行,谁就能在竞争中处于战略优势地位。过去如此,今天也是如此。雷曼兄弟的覆亡就是因为没有吸取历史的教训。

  动产信贷银行号称是代表公共利益的金融中心,实际上对法兰西银行的业务造成了挑战。1852年之前,法兰西银行不发放铁路股份作抵押的贷款,且贷款利率高达6%。到1852年11月,受到动产信贷银行的压力,利率只有36%了。同时期罗斯柴尔德法国银行持有的法兰西银行股份也大大贬值。罗斯柴尔德自然更对动产信贷银行恨之入骨。这种情势也开始促成罗斯柴尔德与法兰西银行结成同盟。

  罗斯柴尔德在动产信贷银行创立之初曾购买动产信贷银行5000股观察一下行情,与此同时,贝列拉却在悄悄地卖出。其实,和所有忽悠的人一样,贝列拉心里非常清楚他们的很多金融创新早晚会出大问题,罗斯柴尔德对此也是洞若观火。

  1852年11月15日,詹姆斯·罗斯柴尔德写给拿破仑三世的私信中,严厉批评动产信贷公司这样的股份制银行是“国家经济的灾难”,他指出股份制银行的股东不公开姓名,所以可以不负责任,就有机会滥用权力处理人民的财产。詹姆斯警告新型银行将会“用其巨额投资主宰商业和工业,为市场制定规则和法律,而这样的法则将不受控制,超越竞争……将大部分国家财富都集中在他们手中……最终这些银行的力量会超过政府”。\[18\]同时,詹姆斯又告诉拿破仑动产信贷公司根基不稳,“是建在沙滩上的”,因为他们发行的债券付给投资者固定利息,而银行本身对该项投资的投入是‘不确定而不可靠的变数’。一旦发生危机,银行将会拖累整体经济“滑向深渊”。詹姆斯预见到新型银行的准备金一定不足,一旦陷入危机,政府就只能选择“整体破产”或者“终止金银与纸币的兑换”。这些话当初说来不完全是为了吓唬拿破仑三世的,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并非空穴来风。罗斯柴尔德关于动产信贷银行的评价只要将名称和年份更改一下,完全可以用“论金融衍生品的风险”为题,直接发表在金融海啸后的《金融时报》头版。今天的罗斯柴尔德家族能在全球金融海啸中独善其身,倒也不是浪得虚名。

  1855年,银行和铁路的繁荣都到达高峰,克里米亚战争造成巨额资金缺口,当年偏又赶上农业歉收,法兰西银行顿时喘不上气了。1855年8月,为缓解已经空虚的储备金,法兰西银行不得不从罗斯柴尔德法国银行购入3000万法郎的黄金和2500万法郎的白银。一年后,情况愈加恶化,法兰西银行没招了,申请终止纸币与金银的兑换。绝大多数银行董事都赞同这一提议,只有阿尔方斯·罗斯柴尔德反对。最后阿尔方斯父子得到法国财政部长的支持,以提高贴现率和大规模购入价值8300万法郎的黄金和白银来遏制挤兑风潮,罗斯柴尔德银行出面维持住了法兰西银行的现金流。1855年到1857年,罗斯柴尔德巴黎银行向法兰西银行提供了价值751亿法郎的黄金,总共获得11%的利润。罗斯柴尔德银行与法兰西银行的共生共荣关系得到了空前深化。

  在法国,对贝列拉的支持派也远非铁板一块,在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运作之下,亲贝列拉的法兰西银行高官被调离开巴黎外放驻外大使。1855年,阿尔方斯·罗斯柴尔德当选法兰西银行的董事长,罗斯柴尔德银行成为法兰西银行的最大股东。罗斯柴尔德家族对法国财政和货币政策的影响力,最终将决定罗家和贝列拉的角斗中谁是最后的赢家。

  贝列拉家族的扩张仍在继续,其主攻方向就是奥地利动产信贷银行的建立。

  伊萨克·贝列拉亲往维也纳提出发展奥地利金融、工业的一揽子建议,游说国会和朝廷循法国成功的先例,建立奥地利动产信贷银行和修建从维也纳到的里亚斯特的铁路线,而一批维也纳贵族和银行家也在鼓吹此事,要求朝廷颁发成立奥地利动产信贷银行的特许状。奥地利前首相亚历山大·巴赫(AlexanderBach)和财政大臣冯·布鲁克(vonBruck)男爵都觉得贝列拉家族的建议对于帝国经济发展大有裨益。

  恰在此时,罗斯柴尔德家族驻维也纳的掌门人所罗门去世,罗家在哈布斯堡宫廷中无人。詹姆斯不能容忍没有罗斯柴尔德家族成员参与奥地利新的金融机构,于是拣选所罗门之子安塞姆·罗斯柴尔德(AnselmRothschild)主持奥地利家族业务。安塞姆甫一到任,立即串联各路动产信贷银行的反对势力,迫使奥地利朝廷认识到与动产信贷银行敌对的金融财团的实力,于是帝国大臣们劝说两家合股搞一个新银行,共同为哈布斯堡王朝效命。

  针对这一提议,安塞姆精明地建议帝国朝廷将这一新机构的业务范围严格限制在哈布斯堡王朝的领土内,以防止资本外逃,促进奥地利本国实业发展。对于分号和合作伙伴遍及欧洲各国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来说,可以非常轻松地避开这样的限制,但是对于正欲在国际舞台上大展拳脚,并且急需调动各地资源支撑其在更大领域扩展的动产信贷银行来说,却是一个紧箍咒。

  伊萨克不得不同意在大幅缩减原定23亿法郎资本金的条件下加入这个新金融机构。但是,此时的贝列拉家族由于缺乏充足的资金,其进攻态势已呈强弩之末。

  在掌握了中央银行大权之后,罗斯柴尔德此时决定进行战略反攻,在奥地利动产信贷银行问题上,对于风头正健的贝列拉家族给予迎头痛击。

  他们首先利用动产信贷银行战线拉得过长,资金不敷使用的困境,切断其继续扩张的现金支持。1855年9月,贝列拉兄弟宣布要发行长期债券,罗斯柴尔德利用其在法国中央银行的影响力,以“减轻资本市场的压力”为由,拖延并冻结了动产信贷银行12亿法郎企业债的发行,进一步削减了动产信贷银行的现金流。在失去发行长期债券的机会后,动产信贷银行很难继续为庞大的土地开发项目提供投资。贝列拉的凌厉攻势终于被遏制住了。\[19\]

  同时,罗斯柴尔德在法国政府内部鼓动对动产信贷银行将大量资本投入国外市场的怀疑态度,最后迫使伊萨克不得已通知奥地利政府:“由于法国政府的态度”,动产信贷银行不能参加新成立的奥地利联合信贷银行,而这个银行很快发展成为奥地利帝国居于领导地位的投资银行和欧洲大陆规模最大的金融机构之一。在奥地利联合信贷银行的问题上,贝列拉家族完全失败了。

  1857年,随着欧洲经济危机进一步深化,铁路工程大受影响,贝列拉手里的几条主干线都陷入亏损,而罗斯柴尔德掌握的铁路线却在危机中幸存。法兰西银行从教训中认识到有着致命缺陷的是以贝列拉为首的“新”银行,而不是姓罗斯柴尔德的“老”银行。

  随着欧洲的铁路建设越来越超出国家边界,向跨越多国地域发展。罗斯柴尔德银行的“国际化”优势在此时突出显现,而动产信贷银行功亏一篑,明显敌不过罗斯柴尔德银行遍布欧洲的分支机构之间相互呼应、彼此驰援的优势。1857年后,动产信贷银行在铁路融资上甘拜下风了。

  1857年金融危机爆发后,动产信贷银行的资金缺口越来越大,原先持有的大量上市公司的现金分红来源枯竭,不仅如此,这些公司反而需要动产信贷银行大规模资金反哺。在资产价格暴跌之中,贝列拉又无法承受抛售这些股票所带来的严重损失,动产信贷银行的资金迅速枯竭。

  贝列拉的投资冒险行为也是导致其最终失败的原因之一。1854年,法国获得修建和使用苏伊士运河的租让合同。贝列拉兄弟认为,运河开通后马赛港将成为法国通往东方的第一良港,于是大量投资马赛港附近地产,占到同期对外投资5500万法郎中的5200万。结果苏伊士运河1869年才最终建成,庞大的资金被牢牢地套在了马赛地区的地产项目上,最后动产信贷银行滑稽地变成了“不动产”信贷银行。

  1863年,贝列拉兄弟提出为动产信贷银行的资本金增资一倍的建议,但遭到政府拒绝。当贝列拉最终获得批准扩大资本金的时候,为时已晚,动产信贷银行股价大跌,已到破产边缘。其他金融机构见势不妙,都不愿意伸手相救。1868年,走投无路的贝列拉兄弟只好去寻求法兰西银行这一“最后贷款人”的帮助。

  这下终于撞上了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枪口。作为条件,中央银行要求贝列拉兄弟辞职,并安排一位法兰西银行的前总裁成为动产信贷银行的董事长,主持银行的重建工作。动产信贷银行从此一蹶不振。在20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中寿终正寝。盛极一时的动产信贷银行其实从1852年到1857年危机爆发,只红火了5年左右。

  尤金·贝列拉(EugènePéreire)是伊萨克的儿子,后成为贝列拉家族下一代的核心人物。1881年创立跨大西洋银行,现在是法国最古老的私人银行之一。1909年,尤金的孙女和罗斯柴尔德家族联姻,冤家最后成了亲家。

  克里米亚战争

  两百多年来,罗斯柴尔德家族认为会对他们的金融帝国产生影响的就是两件事:战争和革命。不管是革命还是战争,交战双方为了进行有组织的暴力行动必然要进行大量融资。战争和革命本身可以冲击原有的封建贵族和教会的统治秩序,使得金融家族扩大对政治的影响力。战争或者革命结束之后的重建时期也需要大量融资,如此可以实现一箭三雕的效果。

  1854年3月,一场席卷了欧洲各主要国家的战争爆发了。

  起初,克里米亚战争即将爆发的征兆并没有引起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注意,战争的导火线是争夺“圣地”。所谓圣地问题就是法国支持的天主教与以俄国为靠山的东正教争夺耶路撒冷和伯利恒教堂的管辖权。起因则是自18世纪下半叶起,俄国在近东势力急速发展,力图攻占或与列强瓜分日趋衰落的奥斯曼帝国,控制黑海海峡,实现俄国南出地中海的宿愿。这就与在近东有重大政治经济利益的英、法两国发生了尖锐冲突。

  任何一场战争,都是国际金融市场的地震,将急剧改变每个国家的财政状况和重新划分国际金融市场的利益格局。于是天主教跟东正教打起架来,第一个上火的就是国际银行家们。

  罗斯柴尔德在战争初起时陷入被动,因为他们过度信赖从外交途径得到的情报。但是圣彼得堡这回很不老实,直到1853年6月都在反复向罗斯柴尔德家族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进行战争。1854年1月西方联军开进了黑海,詹姆斯仍然没太在意。2月,当俾斯麦得到俄国大使被从巴黎紧急召回的确切消息,立刻心里有数了:“我当时在想,这个消息最能惊吓谁呢?我的眼光落在了罗斯柴尔德身上。果然,我刚把消息交给他读,他的脸顷刻变得像支粉笔一样白。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我要是今天早上知道这个消息就好了’;第二个反应就是,‘明天您能跟我谈生意吗’。”

  伦敦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掌门人莱昂内尔也对俄国挑起战争的举动大为意外,他在1854年3月已经看衰俄国:“一个已经负债8亿英镑的国家在进入另一场战争之前,实在应该慎重考虑。”

  打了3年的克里米亚战争将罗斯柴尔德银行公债融资的生意再次推上高峰。这场战争使得每个参战国的军事开销都大大超越从税收中得到的财政收入,各国都不得不大举发债,纷纷扑向公债市场。

  罗斯柴尔德银行受贝列拉家族窝囊气的局面立刻改变了。在国际公债市场上,没人能撼动罗斯柴尔德银行的霸主地位,他们已经通过百年潜心经营牢牢盘踞住这一市场。包括动产信贷银行在内的一干竞争对手都从对克里米亚战争公债发行的争夺中无功而返,而罗斯柴尔德的老冤家巴林银行又在这一票中押宝在最后战败的俄国头上,狠狠吃了个哑巴亏。这场战争打下来,罗斯柴尔德银行基本上独享了整块蛋糕。

  英国方面,政府本来内定了从巴林银行借钱。无奈巴林的钱压在俄国抽不出来,只好眼睁睁看着1600万英镑战争贷款全被罗斯柴尔德银行细嚼慢咽了。

  战时的法国被经济搞得焦头烂额,拿破仑三世赶忙出台一系列利率调整政策刺激经济。罗斯柴尔德法国银行和霍廷格家族联手在政府拯救经济危机的行动中大力支持财政刺激政策,把贝列拉家族排除在外。于是,当法国财政部1854年和1855年一笔接一笔大发克里米亚战争债券的时候,罗斯柴尔德银行自然是首选。贝列拉这时才反应过来,竭尽全力向拿破仑三世争取。而法国财政部长告诉拿破仑三世,法国国内市场对战争债券的容量已接近饱和,于是法国将大部分战争债券转往伦敦发行。罗斯柴尔德伦敦银行早张开包袱,法国债券生意应声落袋。贝列拉终究斗不过早已谋划在先的罗斯柴尔德,又眼巴巴地看着罗家法国银行和伦敦银行美美地把法国战争债券大餐吃了个干干净净。

  贝列拉在法国斗不过罗斯柴尔德,赶紧把手伸进土耳其,要抢土耳其的战争债券。谁知罗家又占了先机,已经抢先一步把代理人派往君士坦丁堡。土耳其的战争债券也归了罗家伦敦银行。1857年《泰晤士报》说:“土耳其国家银行就快成为罗斯柴尔德银行的另一个分部了。”

  奥地利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并没有直接参战,可是它也没闲着,倾举国国力扩军备战,终于迫使俄国从多瑙河撤军。奥地利没来得及偷乐,就发现本国财政已陷入严重危机,货币日贬千里。奥地利财政部长向詹姆斯发紧急求救信:“在我们的货币完全变成废纸之前,只有你能拯救我们”。\[21\]詹姆斯答应联合其他罗斯柴尔德分支共同拯救奥地利,条件是奥地利政府原先许给福尔德的贷款现在得归罗家银行,于是福尔德原以为到了嘴边的鸭子又飞了。

  普鲁士政府的开销在战争期间增长了45%,早就不堪重负。有俾斯麦做主,普鲁士的战争债券全归了罗斯柴尔德法兰克福银行。梅耶·卡尔·罗斯柴尔德还因为国作出突出贡献被授予普鲁士红鹰勋章。

  仗打到1856年,欧洲各国几乎同时爆发了严重的经济危机,多家银行倒闭。1852年到1855年,各国政府公共支出的增长分别是:奥地利42%,英国68%,法国53%,俄国88%。公债贬值则是:英国15%,法国15%,奥地利24%,普鲁士11%。战争资金渐渐“贫血”继而“断血”,仗自然打不下去了。克里米亚战争终于收场。

  罗斯柴尔德银行其实不在乎打仗的输赢。到19世纪50年代末,英国、法国、土耳其、奥地利和普鲁士政府全都以一家或数家罗斯柴尔德银行为金主。罗斯柴尔德银行又在战争期间把老对手新对手们整的整,灭的灭,它在政府公债上的江湖老大地位再也无人能够撼动。

  即使在所有银行都难逃破产命运的1857年,也没有一家罗斯柴尔德银行亏损,最大的损失不过是盈利减少而已。

  天主教银行家:第三股势力

  法国的银行家族势力在1870年之前大致是犹太银行家与清教徒银行家两大阵营对垒。犹太银行家族中间,罗斯柴尔德家族是显而易见的领袖。清教徒银行家族体系中间,首领就是米腊博家族。天主教银行家族不像清教徒和犹太银行家那样饱受宗教迫害,这也是他们缺乏凝聚力的原因。

  从1870年普法战争以后,第三股银行家族,即天主教银行家族势力逐渐在法国形成。这个集团包括达维里尔(Davillier)、鲁伯萨克(Lubersac)、达摩其(Demachy)、古德霍克斯(Goudchaux)、莱西德科斯(Lehideux)等银行家族。但是,第三股势力其实是一种不太稳定的势力,他们很快又分成两派。一派天主教徒银行家跟罗斯柴尔德阵营逐渐结成了联盟,并且支持第三共和的建立;另外一派主要是跟崛起中的重工业集团联手,而重工业集团的主力家族都是天主教徒,法国钢铁大王施内德(Schneider)是其中的领军者。在这三股势力中,罗斯柴尔德家族居于明显的优势地位。

  金权的进化:从所有权到控制权

  在法国的历史上,无论是罗斯柴尔德家族还是贝列拉家族,这两大势力集团都跟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但是他们同法国的实体经济的联系却相对来说弱很多,除了在铁路方面投入稍多以外,在其他实体经济行业投资兴趣并不大。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由于工业革命前期的资金需求量对于储蓄相对充足的法国而言,已足够使用,充裕的资金供给使得国际银行家们在竞争中利润不高,因而缺乏足够的动力;二是政府和外国战争的公债需求量极大,利润既高又有保证,属于爆赚加稳赚的投资。另外,资本稀缺的国家,其项目回报率相当可观,又有当地政府的担保,也属高利和可靠的投资。在这样的情况下,国际银行家的资金其实并不直接进入本国实体经济循环,而是在国际上追逐高额利润。

  从银行的运作模式来看,在法国工业资本主义崛起初期的纺织、冶金、运输和机械等行业的融资需求有限,法国的私人银行模式足以应对。同时,热爱储蓄的法国人投资方向比较保守,倾向于买卖稳定可靠的政府和企业债券,而并不特别热衷股票类冒险高的投资。如果投资实业,他们则倾向于投资私人和家庭企业,而不太愿意投向那种大型的商业机构或者公司,所以大规模的股份制银行在法国发展一直很慢,这一点和英国类似。

  但是,随着大规模铁路项目的建设,这一局面发生了深刻变化。

  法国铁路建设的高峰期是1830~1870年,铁路工程的建设往往需要大规模的资本运作,而这种规模的资金需求就远非传统意义上的私人银行体系所能负担。私人银行的投资主要是依赖某一家银行的储蓄,这种银行模式在大工业时代,特别是在近代工业体系铁路建设的崛起过程当中,遭遇到很大的挑战。金融体系为了适应工业革命后期的大规模融资需求,必须建立起全新的股份制投资银行、存款银行、储蓄银行,还包括一系列保险公司等新型金融机构,这些金融机构通过把众多散户的储蓄集中起来,然后再经由投资银行的投融资运作,将这些数量庞大的资金投向实体经济中资金需求量特别巨大的工业领域,产生可观的回报。

  在新型股份制投资银行模式下,私人银行家的角色就从过去使用自有资金的放贷者变成了调动公共资金的管理者,其实这个过程对私人银行家是非常有利的。从前,由于私人银行家使用自有资金放贷,私人银行对行业的金融控制力一目了然,缺乏隐秘性可言。而新型的资产管理者角色,由于运作的是公众的资金,在放大了对社会财富控制力的同时,不动声色增加了隐秘性。在这种资产管理模式中,他们并不公开自己的身份,并且主要是从幕后来运作,这一高明的金融资本主义制度安排将公众的视线进行了有效隔离。

  在这一系列新兴的金融机构背后,董事会的成员基本上还是同样的银行家族。巴黎巴银行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

  从1870年到“二战”爆发,法国经历了第三共和时代,罗斯柴尔德家族为首的犹太银行家族是支持第三共和的主要金融势力集团,但是清教徒和天主教银行家族则倾向于反对第三共和。罗斯柴尔德为首的犹太银行家族通过控制法国最大和最重要的股份制投资银行机构——巴黎巴银行获得了巨大的财富,到20世纪初,巴黎巴银行对法国的经济和政治生活起到了决定性的影响。

  至1931年,罗斯柴尔德家族控制的巴黎巴银行,一共持有法国357家上市公司的股票,家族成员和家族银行的高级管理人员在120家公司中控制着180个董事的席位。这种控制是经过非常精妙的金融资本主义手法来设计的,如股权中的无投票权和多重投票权的精心设计,原董事投票增选新董事等方式,都是实现由极少数特殊股东控制多数股东财富的有效手段。再比如,特权股东所持有的股票中拥有一股一票的投票权,但是发行给公众的股票中,每股只有1/10的投票权,如此运作可以确保特权股东对公司董事会的任命和公司运作的实际控制权。

  为了抗衡巴黎巴银行的影响,清教徒银行家在1904年成立了一家自己的股份制投资银行,这就是巴黎联合银行(UnionParisienne)。1904~1919年,以巴黎联合银行为核心,清教徒银行家将各种金融势力整合在一起,与以巴黎巴银行为核心的犹太银行势力集团进行抗衡。实际上清教徒银行体系和犹太银行家体系对法国政治和经济权的争夺,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法国政治和经济系统的瘫痪。特别是1934~1938年,这两大势力集团的争斗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导致法国在大萧条中复苏缓慢,更严重的后果就是1940年法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迅速失败。

  从法国上市公司的情况来看,1936年巴黎的证券交易所注册的公司总数是1506家。其中大约有600家是关系国计民生的超级重要公司,另外还有大约200家非上市的重要公司,法国经济中的重量级公司大约有800家。在这些公司中,犹太银行家族集团控制了400多家,他们的竞争对手控制了300多家,只有100多家是属于不受控制或者其他势力控制下的公司。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法国被德国占领的4年里,犹太银行家族的资产受到剥夺,其中也包括对上市公司的控制权。当然战后这些权力被胜利的一方全部收回,战败的德国还需要连本带利地进行赔偿。

  包括两大银行家族势力集团在内,据统计有183个大财阀控制了当时的法国,成为法国著名的“200家族”前身。此外,金融家族加强了对政界和新闻界的渗透,银行家投资新闻界或自己办报者也比比皆是。这一切给法国政治、经济、社会生活各个领域带来了深刻影响。除了拉拢权贵之外,金融巨子们纷纷亲自出马,跻身政坛,出任拿破仑三世财政部长的阿希勒·福尔德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银行家族的代理人进军政界的也不在少数,如1962年戴高乐总统任命的法国总理蓬皮杜就是罗斯柴尔德家族法国银行的总经理,蓬皮杜从1962年到1968年任法国总理,从1969年到1974年任法国总统。

  金权的力量在经过200多年的进化,已经在法国树大根深,难以撼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