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章颁奖

  周是将手中的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扔,顶着烈日趴在校门口喘气,实在走不动了,又倦又累。双手都勒红了,满头大汗。刚直起腰,听到喇叭响,电子门徐徐打开。慢腾腾的将地上的东西挪到一边去,回头一看,放肆的吹了声口哨,嘿,名车,不知又是哪家有钱的公子哥儿。

  口哨的尾音还没消失,车子早已扬长而去。她掏出纸巾擦了把汗,四周张望看看能不能碰上个熟人。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瓶冰冻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下午的太阳真是毒辣,明晃晃的着了火似的难受。

  “嘿!周是——,你怎么在这儿?”林菲菲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双手叉腰猛灌矿泉水的周是吃惊的问。

  林菲菲撑着一把碎花遮阳伞,打扮清凉,长发随意散在肩头,身穿kitty猫图案吊带小衫、牛仔超短裙,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引人遐想;脚穿细高跟凉鞋,越发显得双腿修长,身材好的没话说。不过这里的学生都习以为常,美女不是怕没有,而是怕多。

  “哦,林菲菲,是你呀!我刚从外面回来。你要出去?”周是站在林菲菲身边,矮了将近一个头。

  “周是,都开学两周了,你才回校?”林菲菲看了眼地上的袋子,有衣服有食物,零零杂杂。

  “没有,没有——”周是赶紧解释,“我们系的教学楼还没装修好,所以这两周不用上课。”其实她是替一个公司兼职做美工去了,朋友介绍的,整整两周,不分日夜,做牛做马,刚刚做完,总算拿到两千大洋。

  林菲菲“哦”一声,又问:“你买这么多吃的?想干嘛?请客?”整整三大袋,牛肉干,薯片,蜜枣,核桃仁,巧克力……应有尽有。周是笑:“当然是自己吃呀!”累了这么些天,总得犒劳犒劳自己。一拿到工资,立即到超市。林菲菲露出嫉妒的表情,挑眉说:“小心肥死你!”

  周是得意的笑:“我怎么吃都吃不胖——,谁叫你不能吃!”林菲菲气的瞪她。

  林菲菲是表演系的学生,必须控制体重。这个学校里所谓的表演系,也就是模特,走台的。平常吃东西,习惯吃一半。一块丁点大的奶油蛋糕,不断做思想斗争,一咬牙,终于买了,毫不犹豫掰断一大半,无情的朝一边的垃圾桶里扔去,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周是亲眼所见。

  可是表演系的老师仍然说她的学生大多体重不达标,超重。

  一男生走出来,打扮时尚,衬衫只扣了两个扣子,胸肌若隐若现。周是耸肩打招呼:“嗨,高杨!”高杨目前是林菲菲的男朋友,同是表演系的学生,可谓凤毛麟角——整个表演系的男生统共不到十个。和这个学校一样,阴盛阳衰。周是站在他面前,矮了一个半头。

  周是私下里一直觉得表演系的这些男学生长的不过尔尔,并不如何英俊帅气,五官又不精致,个头高的吓人,但是气质很不一样倒是真的。

  林菲菲挽着高杨的手臂要走,临上出租车前又探出头来,说:“周是——,你是不是拿了奖学金?”她好像在食堂门口的公告牌上看见周是的名字。

  周是点头:“恩,拿的好像是什么云玛奖学金。怎么了?”她填了申请表,比另外一个男生差0.5分,与国家奖学金失之交臂。每个系只有一名国家奖学金的名额。

  “那你还站在这发愣?今天不是颁奖典礼吗?”

  周是吓一跳,“什么颁奖典礼?”

  林菲菲奇怪的看着她,说:“你不知道?你们这些获得奖学金的呀,学校特意准备了一场颁奖典礼,就今天。”

  周是这些天因为兼职,忙的昏天暗地,连学校都没回,哪知道这事呀,心想糟糕,忙问:“什么时候?在哪?”林菲菲摇头,又问身边的高杨,半晌说:“肯定是大礼堂了!好像是三点,跟我又没关系,所以,我也不大清楚。”现在已经三点零二分了。

  周是一惊,谢了她,匆匆往大礼堂赶。提着诸多杂物,汗流浃背。想了想,回宿舍肯定是来不及了。跑到附近的教学楼,就近找了间教室,把东西往讲台柜子里一扔,撒腿往大礼堂跑。

  学校里做事拖拖拉拉,说是三点,不到三点半肯定举行不了,所以她也没有真的急的不行。

  一进大礼堂,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人群,鸦雀无声,学校里的领导已经坐在主席台上。她猫着腰从后门进来,一看时间,才三点十分,颁奖典礼已经进入状态了。丧气的想,以前开会什么的从来没这么准时过,今天难得迟到一次,偏偏这么倒霉!

  她在后排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来,准备等下叫到她再上台领奖。旁边有人认出她,说:“哎,周是,你来了!你们系的肖老师找你都快找疯了,见人就问!你还不赶紧找他去!”她忙问:“哦!找我干嘛?”那人耸肩摇头,表示不知道。估计是没见到自己来领奖,所以到处打听。

  她探起身子,见肖老头站在礼堂另一边,于是让认识的同学传话过去。肖老师四十不到,早已“聪明绝顶”,顶着一副六七时年代的大框眼镜,所以大家暗地里都称他为肖老头。他听别人说周是来了,眉头一皱,便往这边走来,其他废话没有多说,只说:“周是,到第一排坐去。”现在不是做教育工作的时候。获奖的学生都坐在第一排。

  于是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的走到第一排。有人起来让坐,最好的位置,正对主席台。她头皮发麻,又不好推辞,只得若无其事的坐下来。

  学校里的领导开始讲话,老生常谈罢了。周是松了口气,陈词滥调,耳朵都听出茧了。困倦袭上心头,昏昏欲睡。可是上面的领导都看着呢,就算她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猖狂。

  为了打发无聊,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放在桌子底下给李明成发短信。“今天我拿奖学金,你快过来,我请客!”

  李明成跟她一块长大,称的上是青梅竹马。现在在一所全国闻名的一流学府就读,物理系的高才生,品学兼优。

  等了半天,李明成也没回短信。估计他没听到短信的声音,于是又拨了个电话过去。正在拨号中,旁边的毕秋静捅了捅她。她忙抬头,心里吹了声口哨,低声问:“这人是谁?”毕秋静笑:“帅吧?云玛的总裁卫卿,真是年轻又英俊!”

  毕秋静是化学系的风云人物,老师批试卷都是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这次拿的自然又是国家奖学金。此人念书心无旁骛,孜孜不倦,每天准时上晚自习,雷打不动。周是曾想,她大概是想拿诺贝尔化学奖,为国争光。

  这个学校,理工科的学生和艺术系的学生天差地别,泾渭分明。

  周是看了眼台上正发言的人,身材高大,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薄,白色衬衫深色西服,领带中规中矩,一丝不苟,气势威严,给人严肃认真的感觉,全身上下无不透露出成功人士的气息。

  她挑眉,问:“哦?学校为什么请他来?”以前也拿过奖学金,可从未这样郑重其事,大张旗鼓的办过什么颁奖典礼!毕秋静小声说:“听说学校要新建一座食堂,想获得云玛的赞助,所以特意搞了个颁奖典礼。咱们学校不是有云玛奖学金嘛,找个借口请他过来。”周是点头,原来如此。没想到她获得的奖学金就是眼前这个人提供的。

  卫卿的讲话并没有什么煽情之处,客套得体,无非是希望同学们继续努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类的。可是谢幕的时候,掌声如雷,持久不歇,有些女同学趁乱故意发出尖叫声。周是当然知道为什么,不由得一笑,对毕秋静说:“哪有那么帅!年纪不小了吧,看样子是工作狂,没什么情趣,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肖想他。”

  毕秋静白她一眼,说:“什么叫年纪不小!人家还不到三十岁!”周是笑:“那也有点老。”毕秋静气,反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好?”周是想了想,说:“干净的,斯文的,熟悉的,安心的……”毕秋静不等她说完,拉着她站起来。众多领奖者正往主席台上走去。

  主持的老师大声宣布:“美术系804班的周是同学,云玛奖学金获得者,大家鼓掌欢迎。”周是从云码总裁卫卿手里拿过颁奖证书,卫卿伸出手,笑说:“周是同学,恭喜,请继续努力。”周是忙伸出手,与他好好的握了一握。她尚不习惯这样正式的见面方式。卫卿放开她,将另一份获奖证书发到旁边的同学手里,同样是握手恭喜。

  周是冷眼旁观,自己还不到他下巴,眉是眉,眼是眼,比起在座的领导,不是老态龙钟,便是长的差强人意,怪不得会引来诸多女生的尖叫声。看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大概想不到底下有这么多如狼似虎的女生意淫他。

  感觉到口袋里手机在振动,一定是李明成打电话过来了。又不能接,只能干着急。终于等到多话的党委书记发表完“激情澎湃”的感言,众人脚都站酸了,心中大骂。大家一哄而散,往门口挤去。

  周是没走,站在主席台下打电话:“李明成,我刚才上台领奖去了,所以没敢接你电话。你现在过来了没?”

  “打车过来的,已经到了,在你学校门口。”

  周是笑,他倒是随传随到,忙说:“那你再等等,我马上过去!”往后门出去,一眼看见学校的领导正一一和卫卿握手话别,低眉顺眼,十分殷勤,言辞谄媚。她心中恶寒,拐了个弯,往旁边的草地上穿过去。

  李明成双手插在口袋里,见她一路跑来,挥手:“哎——,诗诗,这里!”诗诗是周是的小名。她本来是叫周诗的,上学后才发现光是她班上就有两个诗诗,一气之下,于是改名叫周是。以至后来,许多人听到她名字,都以为是男生。

  周是大口喘气,指挥李明成:“去,买个冰淇淋来,热死我了!”用手拼命扇风,碎长的短发更显凌乱。李明成眼明手快,拉住要走的她赶紧往旁边让,口里说:“小心车!”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刚好擦身而过。

  李明成教训她:“你也不看路,万一撞到了怎么办!”心想,这车主太嚣张,学校里还敢开这么快,见人站一边,也不减速。

  周是浑不在乎,推着他说:“好了,好了,走吧,我请你吃饭去。”李明成诧异:“这么早?”还不到五点。周是笑嘻嘻的说:“慢慢吃,吃它两三个小时。”她早饿了,中午饭都还没吃呢,此刻饥肠辘辘。

  带他到街角的饭馆,说:“别看这家饭馆门面不起眼,生意可红火了!都是地道的川菜。”价钱自然不便宜。时间虽然尚早,可是客人却不少。俩人在窗口拣了张台子,正对电影院。周是心想,吃完饭正好看场电影,消化消化。

  很豪气的点了几个平时都不舍得吃的大菜,还要点清蒸螃蟹,李明成阻止:“诗诗,等会儿你一个人吃完!”周是看看菜单,两个人确实吃不完,于是作罢。一顿饭吃的风卷残云,畅快淋漓。俩个人喝了一大瓶干红,一瓶二锅头,五瓶啤酒,兴尽而归。周是酒量不浅。

  买单的时候,李明成抢先一步把账结了。周是不满:“我拿了奖学金,请你吃饭是应该的!”李明成笑:“没有你替我付账的道理。”拉她出来。夜幕降临,华灯初起。路上车辆川流不息,火树银花。

  微凉的夜风一吹,酒醒了一些,李明成扶着周是往回走。周是喝的双颊赤红,含糊的说:“李明成,想不想看电影?”电影院巨幅广告垂下来,上面的女明星风华冷艳,凡是路过的行人莫不回头张望。

  李明成叹气:“诗诗,你喝多了,我先送你回去。”周是走路不大稳,意识倒很清醒,说:“那行,晚了,你也该回学校。电影以后再看。”

  李明成问:“大四了,想好以后怎么办吗?”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在为前途忧心忡忡。周是满不在乎的说:“还能怎么办,看着办呗!”脚下一软,差点绊倒。李明成扶紧她,又问:“那是想找工作还是考研?”

  周是想了想,说:“大概找工作吧。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傻了。”又随口问:“你呢?考研?”李明成点头,他当然是考研。

  俩人慢腾腾的往回走。李明成说:“周是,你年纪还小,应该考研。多念点书总有好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书到用时方恨少。我们学校的美术学院就很不错。”李明成在班上年纪本来就偏小,而周是和他同一个年级,却比他还小两岁。

  周是撇嘴:“就我这成绩,哪考的上清华美院呀!英语头一个是难题,我现在连四级还没过呢!”美术系的学生英语基本上烂的不行,都大四了,周是班上只有一个人过了四级,不但过了四级,而且过了六级,分数史无前例的高,所以这次国家奖学金是人家张帅,而不是周是。周是六月份的时候四级考了四百一十九分,是班上第二。而学校有不成文的规定,美术系的学生英语四级只要过了三百五就能拿到毕业证。

  李明成没好气的说:“谁叫你不好好学!念高中的时候,你英语不是挺好的吗?”周是叹气:“以前是被逼出来的。”其实她英语一直就不咋地,烂的可以。转念一想,又说:“李明成,当真能考到你们学校,真的很不错呀!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哦——对了,你是要考你们学校的研究生的吧?”这样,俩个人还能再次成为校友,越想越不错。

  李明成耸肩:“大概吧。我们学校的文凭好歹能唬一唬人。”他正在考虑出国的事情,目前只是想想,连申请书还没递出去。

  周是仔细一想,考研究生好像也满不错的,考上公费的话不但不用交学费,还有生活补助,省得早九晚五上下班,还要日日受老板的闲气。于是大手一挥,拍着胸脯说:“我决定了,考研究生!”周是不是酒醉后的疯言疯语,她是真的开始着手考研究生的事情。

  李明成送她到女生宿舍楼前,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诗诗,你学费交了没?”周是点头:“交了,我爸跑了趟远运输,给我打了一大笔钱。”他点头,又问:“那你身上钱够吗?”她忙说:“够够够,你别忘了,我刚拿了奖学金。”他“恩”一声,说:“那行,你上去吧,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别藏着掖着不说。”

  俩人住在一条街上,从小到大上同一所学校,诗诗家里的情况他很清楚,自从她母亲因病去世,家里经济状况一落千丈,而艺术学院的学费又高的吓人,平常纸笔等日常用具花费就不容小觑。有些美术系的学生,光是素描用的铅笔,一买就上千,更不用提其他花费。

  艺术是有钱人的玩意儿,周是挣扎的煞是辛苦。

  第二章酒吧

  回到久违的寝室,一开门,满室烟雾缭绕,乌烟瘴气。其他三个舍友正对着电脑吞云吐雾,放荡颓靡。周是面不改色,将窗户开大,风呼啦啦的往里灌,烟味依然久久不去。学艺术的人,张扬个性,我行我素,对别人的事大多不冷不热,不闻不问。大多数人抱持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行为准则。周是两个星期没回来,也没人多问一声。

  周是问上铺的刘诺:“老班这些天,有没有布置作业?”刘诺负责收女生的作业,跟她关系还行。刘诺叼着烟,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打,“哦,老班催着要暑假写生的作业,下星期就要交。”

  周是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差点忘了!幸亏你提醒。”拿了画室的钥匙,随手抓了件外套就出门。只剩两天了,时间很赶。她们学美术的没有所谓的期末考试,成绩都是平时作业。所以周是对作业很重视,从不马虎了事。

  去画室前,先绕到教学楼,取回大包小包,这次时间这么急,看样子必须赶通宵了。这些零食正好用来当夜宵。

  画室的灯居然亮着。他们画画的不像理工科的学生,基本上没人会来上自习。推开门,浓重的油墨味迎面扑来,里面却没人。画室中央摆着画架,上面有一幅尚未完成的风景油画,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满眼是绿,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点缀其间,景物迷人。角上粘了一张照片,看来某人正是照着这幅照片作的油画。

  有人进来,周是笑:“张帅,这是你画的油画?一个暑假不见,功夫长进了哦。”色彩运用的很舒服,光和影处理的也很好。张帅个子中等,额头宽阔,国字脸,双目清亮有神,不像其他男生留着醒目的长发,板寸头看起来很精神,一幅时下流行的黑色边框眼镜,不落潮流。虽然整天和颜料色彩打交道,可是身上总是很干净。

  张帅笑而不答。周是低头看照片,又问:“这是你在哪拍的?内蒙古?”张帅提起筒里的笔,点头:“暑假去了趟呼伦贝尔草原,见风景好,随手拍了几张照片,想练习练习油画。”

  周是见大部分都快完成了,问:“你画了多久?”张帅想了想,“快半个月了吧。”周是摆开自己的画板,开始调色,说:“那还挺快的。”要她画油画那是来不及了,只好先画一张水彩画上去。

  俩人无话,时间飞逝。张帅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宿舍该关门了,说:“你今天打算通宵?”周是正画到紧要关头,头也不抬的说:“恩,我写生的作业还没动笔呢。”

  张帅点头:“那你慢慢画吧,我先回去了。”临走前看了看她,额前的碎发滑下来几乎遮住眼睛,神情专注。抬手按了下墙上的开关,后排的日光灯“啪”的一声亮起来,画室顿时明亮许多,而周是恍然未觉,依然运笔如飞。他怔忡的站了一会儿,轻轻带上门离开。

  经过两日的奋战,总算在周一上午十二点之前将作业交了上去。周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日子又逍遥起来。美术系的学生,只要没作业的时候,日子总是逍遥的。

  周是回画室收拾零碎用品,那些颜料和笔都不知道被她糟蹋成什么样子。看见讲台上堆了厚厚一叠有关美术方面的书籍,有画作欣赏的、有创作理论的、有十九世纪俄罗斯作品集,都是原版书籍,价格昂贵。有一本画作标价是500英镑,真是惊人。周是翻的舍不得放下。

  张帅主动说:“喜欢就拿回去看好了。”周是当下兴奋的满脸通红,连连保证:“张帅,我一定会好好翻看的,绝不弄皱一点儿。”张帅笑:“没关系。你弄皱了,就替我洗笔好了。”他是如此幽默。

  周是挑了一本,小心翼翼放进包里,说:“我这个周日晚上就还你。你会在画室吗?”张帅点头,并说:“其他的不要吗?”

  周是笑:“看完再借。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周是怕弄脏了画册,每次翻看之前都要洗手,小心翼翼。

  周末晚上,星光璀璨,灯红酒绿。周是背着双肩包走进尚未营业的“王朝”酒吧。酒保阿齐一见她便喊:“西西,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将这些酒搬到吧台上去。”她答应一声,将肩上的背包扔在一边,捋起袖子帮忙。阿齐点头:“行了,快营业了,你赶紧换衣服去吧。”

  她走到后面,打开自己的柜子,对着镜子上妆。轻轻扑上粉底,腮红细细扫下来,小小的脸更显得轮廓分明;眼影用亮色的,灯光下闪闪发光,睫毛又长又翘,盖下来像蝴蝶的双翅,扑闪扑闪。眼睛黑亮有神,似是含情未语。对着镜子挑眼一笑,姿态魅惑。换上酒吧的制服,领口开的极低,裙子只到大腿,高跟鞋又尖又细。这里,人人都这样穿。

  她在这个酒吧做服务生,每个周末来帮忙,必须工作到凌晨四点,报酬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多,说到底,她只不过是服务生,靠劳力赚钱。所以,有些服务生也陪客人喝酒聊天,从中得到提成。若双方你情我愿,其他事情也不是没有。夜晚一旦来临,这里便是另外一个世界,截然不同。

  客人渐渐上来,一些男女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旖旎缠绵。周是照单子端酒过去,上身尽量不弯,下身屈膝,将酒及用具放在桌上。正和身边女伴卿卿我我的男人抬头,随手扔给她几张小费,她坦然受之。这里有这里的生存法则。

  她回后台喘口气,一杯咖啡下肚,精神已好了许多。听见酒吧的总经理吩咐:“今天暂时不营业,幸好客人不多。阿齐,你去清场,跟外面的客人解释,就说出了点事,跟大家赔礼道歉。让门卫在外面守着,别让客人进来。”

  她一惊,忙跑到阿齐跟前问:“阿齐,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营业?”阿齐笑:“哪出什么事了!酒吧有人包下了,只好暂停营业。”周是抬眉,长“喔”了一声,说:“谁人如此嚣张有钱?”能让盛总经理把上门的财神往外赶,此人身份大不简单,一来就包下整座酒吧,性格可谓嚣张跋扈。阿齐领了几个男服务生往外走,头也不回的说:“有钱人多着呢!嚣张的事你还没见过!”

  不到一刻,酒吧顿时空下来,音乐声停,寂然无声,不像酒吧,反倒像自习室。周是坐在吧台上和阿齐闲聊:“咱们‘王朝’,今晚的皇帝何时驾临?”阿齐笑:“会让你一睹圣颜的。”

  十点不到,数十人蜂拥而入,有男有女,娇声笑语。其中一人走在前面,手挽一绝色美女,王者之气不露而威,他便是今晚“王朝”的皇帝。

  盛总连忙迎上去,亲自招呼。音乐响起,灯光四射,众人情绪顿时高昂。一瓶瓶好酒不断端上去,那些人喝的似乎是水。

  周是将一杯果汁酒放在桌上,那女生细声细气,客客气气的说谢谢。她忙说:“不用谢。”此女生一头长发直到腰际,瀑布一样散下来,又黑又亮,巴掌大的瓜子脸,五官精致非常,唇若樱桃,肤白胜雪,宛若凝脂。饶是周是这样见惯美女的人,仍不得不感叹此女得天独厚,美丽之至。看她气质恬淡,安安静静的样子,不像是经常来酒吧混的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听得另外一人说:“这酒是我特意让人调的,不会喝酒没关系,像果汁一样,味道不错,你试试。”声音低沉,像无人的夜,像醇厚的酒,诱人沉迷堕落。将吸管调了调位置,正对对面的女生。那女生乖巧的点头,俯头喝了一口,微笑点头称赞。

  周是转头一看,此人打扮休闲,白衬衫随意敞开,双腿交叠,歪在沙发上,头发乱的很有型,手指有意无意点着桌面,一脸轻松闲适。她觉得眼熟,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以为是哪个电视明星,心想天下的帅哥长的都差不多,管他呢,不再多想,于是作罢。掉头就走。

  不是周是记忆力不好,而是卫卿形象改变太大,使她根本没将他和颁奖典礼上那个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卫卿联系在一起。

  卫卿却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眼睛何等厉害,任你披了无数套马甲,也能将你打回原形。喊住要走的周是:“给我来杯‘王朝’。”周是一愣,她在这里工作时间也不短了,从未听过还有酒名还有叫“王朝”的。但是她恭谨的说好,往吧台走去。

  卫卿想起那次的颁奖典礼,他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座无虚席。典礼都要开始了,一个女生低着头,从最后一排走到最前面一排,无比尴尬。身穿褶皱式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腋下汗湿。全场目光都在她身上,故作镇定的坐下来,等旁人不注意,却掏出纸巾拼命擦汗。

  再次近距离的接触,是在颁奖台上。她站在所有获奖人中间,十分亮眼,全场瞩目的焦点。柔软的短发利落的削下来,五官秀丽,透明的肌肤,小巧的鼻梁,唇角噙着微笑,却未到眼睛里。眉毛粗直,张扬桀骜不驯的性格。骨架纤细非常,不盈一握,与她握手的时候,仿若无骨,一弘清泉在手心滑过。

  典礼结束,再见她是在校门口,和小男朋友拉拉扯扯,十分亲热。万万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面。短短时间里见了这么多次面,不可谓不是缘分。

  其实他们见的面比他们自己认为的还要多。第一次见面同样是在校门口,他不耐烦的按喇叭,周是对着名车流里流气的吹口哨。可是他们自己都不记得了。

  周是指着远处的卫卿幽默的说:“阿齐,皇帝要‘王朝’?你给的起吗?”阿齐笑:“当然,贡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王朝”是卫卿一个人专用的贡酒。

  周是咋舌,将琥珀色的液体端过去,小心翼翼。卫卿挑眉看着她,将一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托盘上。周是不解,问:“先生,请问这是——”卫卿懒洋洋的说:“小费。”周是还从未收过这样特殊的小费,皇帝的旨意不敢违抗,只得说:“谢谢。”恭身退下。

  转到后台,打开来一看,吓了一大跳,居然是一条镶钻项链,灯光下熠熠发光,真是漂亮。她曾经在珠宝店见过这个牌子的珠宝,恐怕得数十万。心里忐忑不安,怀疑他是不是给错了小费,出手也太阔绰了!一时不安,老想着该不该送还。这种贵重东西,乱收的话,会不会引起麻烦?

  想了半天,这种人极好面子,当面退回去,恐怕不行。还是静观其变,暂且看事情怎么发展。虽然也有天降横财的侥幸心里,可是隐隐的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于是收起来,不敢乱动,以不变应万变。

  此后的时间,她没有正面碰上卫卿。音乐声响,红男绿女勾肩搭背滑下舞台。盛总在一边坐下来,笑说:“卫少,有事?”卫卿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漫不经心的问:“那人是谁?”

  盛总随着他的眼光看去,眉毛一挑,心照不宣,笑,“那是我们酒吧的服务生,名字叫西西。”

  卫卿“哦”一声,问:“西西?”

  盛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是的,西西。”然后站起,笑说:“卫少,玩的尽兴。”

  一众人下舞池跳舞,没有那么忙碌了,周是躲在后面和人闲磕牙。“来玩的这些女的看起来气质都很好呀,尤其是那个长头发的,跟大家闺秀似的。”周是对舞池里的女人评头品足。

  有知道底细的在一边说:“这些女的都是大学生。”

  周是吃一惊,“哦,是吗?都是大学生?那这些男的都是什么人?”

  那人耸肩:“有权有势又有钱的人呗!”

  周是仍不相信,说:“不会全是大学生吧?一两个跟着朋友出来玩也是有的。”

  那人“嗤笑”一声,说:“这些人就喜欢带女大学生出来玩。这些女的,大部分是北影等艺术学院的学生,长的漂亮,又成不了明星,经常和一些有钱的公子哥儿混在一块。”

  周是想起自己学校表演系的学生,教学楼前的停车场,凡是名车,基本上是开来接这些模特的。老师教授开的基本上是大众丰田等普通车。

  那些人一直疯玩到凌晨三点才离开,周是早已困的睁不开眼睛。照例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窝一夜。这个时候回学校,不是不行,只是要记过。她通常在酒吧小睡一觉,等宿舍门开后再回去倒头大睡。

  第三章电话

  卫卿向来是行动派,第二天便给周是电话。打了许久都没人接,他想着晚上再打。可是晚上再打时,手机已关机。第二天再打,还是关机。自此,电话就没打通过。自他纵横情场以来,从未遇过这般挫折,出师不利。

  卫卿给周是电话时,周是正在商场转悠。一家品牌女装打五折,卖场音乐震天响,根本察觉不到手机声。她不禁心动,这家女装难得打折打的这么厉害。于是挤进拥挤的人潮,一件一件筛选。正是周末,客流如织,试衣间的队伍一直排到卖场外面,人人满头大汗,依然乐此不疲。女人对购物天生狂热。

  周是满场转悠,看中一件细吊带连衣裙,白底淡绿色,腰间带有两条飘逸的长带,全身有精致的刺绣,款式淡雅清秀。最后一件,更幸运的是XS的号,正好她能穿。她骨架纤细,腰肢轻盈,腰带随便系在身后,更衬的身姿窈窕。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一换上,一边的导购小姐连声称赞:“小姐,这裙子只有你才穿的下,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如果有号,早就卖光了!”周是相信她的话,就在她照镜子试衣时,已有三人问她裙子在哪找到的,知道没有后,痛惜不已,连声叹气。

  她自己亦觉得十分满意。虽然打了五折,对她来说还是有点贵,一咬牙,仍然买了下来。打包,装袋,交钱。

  提着袋子出来,一摸口袋,才发觉手机不见了。一定是刚才在卖场试衣时丢了!于是匆匆赶回去,四处寻找。导购小姐都说没看见,让她别急,仔细找找。借别人的手机拨号,已经关机,毫无疑问,那一定是被偷了。没办法,在卖场保安部报了案,垂头丧气的回去。

  如今这年头,人人都得丢一两部手机。她宿舍四人,无一幸免,其中一人已经丢了三台,丢了再买,买了又丢,恶性循环。周是惟有大叹倒霉。

  于是在网上发信息,说自己手机丢了,有事打宿舍电话。其实,平常也没什么人找她。

  卫卿再三打不通她电话,颇不耐烦。本想直接来她学校找她,转念一想,暂且按捺下来。周是只不过一学生,还是认真努力的好学生,所以,总得慢慢来,循序渐进,花点时间也是值得的。女人千姿百态,方法自然各种各样,他在花丛中打滚,自然深谙此道。

  此人是魔鬼,诱人犯罪沉沦,在金钱物质的欲望里万劫不复。

  又是周末,周是照例来“王朝”上班。前脚才进门,盛总后脚就跟进来,“西西,怎么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周是以为他找自己有事,忙解释:“盛总,不好意思,我手机刚丢。你找我有事?”

  盛闻恍然大悟,原来是丢了,怪不得,说:“酒吧人手不够,想问问你平时能不能也来工作,价钱不是问题。”

  周是沉吟半晌,说:“盛总,你让我想想,考虑考虑。”夜夜颠倒的生活,她恐怕吃不消,毕竟学业才是正紧。盛闻也不为难她,只说:“那行,你自己好好想想。”

  阿齐指示她将酒端到一号台子。她远远就看见一号台子只有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既没女伴,也不全场搜寻,寻找搭讪的机会。心想,难道此人是借酒消愁来的?

  刚放下酒,那人冲他一笑,“西西小姐,坐下来喝一杯怎么样?”

  周是一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心中一惊,不由得仔细打量,才发觉他就是上次驾临“王朝”的皇帝。越看越吃惊,心中惊疑不定。

  卫卿今天穿的是正装,只是领带半扯,西装扔在一边,袖口的扣子全部散开来,显得放荡不羁。周是蓦地想起那天的颁奖典礼,越看越觉得像。可是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就算是又怎么样!他大概不记得自己是谁。

  安下心来,笑说:“哎——先生,我还要工作呢!”找她搭讪的人不是没有,她早已习惯。

  卫卿懒洋洋的往沙发上一靠,说:“陪我喝酒也是工作。随便你点多少。”他这话摆明是让周是坑了。一般客人点酒,服务生从中抽取提成。一个晚上下来,数目十分可观。

  周是是来赚钱的,可以不用工作,何乐而不为?知道老板不会说她,于是在对面坐下来,说:“这可是你说的。”冲他一笑,叫了两瓶最贵的酒。她尚算厚道,见好就收,不敢太贪。

  卫卿接过酒瓶替她倒酒,说:“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不用逞强。”

  周是觉得此人十分实在,很照顾人,她酒量搁在这种地方,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两杯酒下肚,酒气上来,全身发热,脸涨的通红。

  卫卿见她眼圈发红,微有醉意,摆手说:“好了,你今晚可以回去休息。”让人叫来盛闻,“盛总,这位小姐有点不舒服,我看还是让她回去休息比较好。”盛闻点头知尾,忙说:“好好好,西西,那你先回去休息。”

  周是没想到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真的只是喝酒而已,而且,平白无故放她假。她也不推辞,谢过卫卿,站起来就要走。

  卫卿却叫住她:“西西小姐,请等一下。”从沙发上拿起一个盒子递给她。

  周是一时没有接过来。卫卿笑:“放心,只是陪我喝酒的报酬。”

  周是才接在手里,问:“是什么?”她想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如果是小玩意儿就没什么,万一太贵重,恐怕不能收。

  卫卿挑眉,反问:“你认为是什么?”

  周是觉得此人很难应付,转开话题,笑说:“我能打开来看看吗?”

  “当然可以。”卫卿耸肩表示不介意。

  周是撕开包装纸,一看盒子,就知道是手机。诺基亚最新款手机,内地还未上市。她脸色一变,终于明白此人的“良苦用心”。这手机送的绝非偶然。

  内心惊涛骇浪,当然明白他有什么目的。还没有打开就原物奉还,笑说:“我想我用不着这么多手机当饭吃。”

  卫卿淡淡的问:“难道西西小姐不需要?”

  周是笑:“真不巧,昨天刚买了一台,不然就收下好了。”

  卫卿“哦”一声,抬眼看她,笑说:“没人会嫌手机多。”

  周是立即接上去:“够用就好。”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卫卿也不阻止,轻轻啜饮杯中的美酒。看来这位佳人是一朵香艳的玫瑰,身上的刺还不少。

  自然有身姿妖娆的女人上来和卫卿搭讪,并不是卫卿此刻喜欢的,于是也起身离开。

  周是回去,时间尚早,身体虽然疲累,可是久久睡不着。宿舍里一人抱着电话和男朋友聊的正在兴头上,娇笑不断,另一人出去了,刘诺躺在床上看电影,被吵的故意不带耳机,环境很嘈杂。周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看那女生大有聊个通宵的架势,干脆穿上长袖衬衫,带上门出去。

  九月底的夜风已有凉意,拂在身上,似是叹息。她想不出能去哪儿,只好去画室。楼道寂然无声,灯光昏暗。她开画室的灯,瞬间满室温暖,是这样的安静自在。趴在桌子上翻看画册,一行行的英文,看的头大如斗,昏然欲睡。正要进入梦乡,听的一阵脚步声,立即惊醒。

  张帅推门而入。她睡眼惺忪的看着他,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声音尚含糊不清。

  张帅在抽屉里翻弄,说:“忘拿东西了。”

  周是用手揉眼,叹气:“这个画室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会来。”

  张帅笑:“804班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念书。”

  她也笑,歪着头说:“张帅,你是本地人吧?为什么不回家?”

  “为什么要回家?”张帅反问她。

  她支吾两声,说:“你不觉得宿舍——”太吵?中途改口:“家里总比宿舍舒服,至少洗澡也方便。”张帅只说还好,他不觉得有什么麻烦的。

  她知道张帅家境大概很不错,不但舍得在美术用品等方面花大量金钱,而且总喜欢穿一个牌子的衣服。很少有男生像他这么讲究,正确来说,应该是很少有人有他那样的条件。

  张帅想起一事,问她:“我给你发短信,你为什么不回?”

  周是忙说:“什么时候的事?不好意思啊,我前几天刚丢了手机。”

  张帅点头,“那得赶紧买一个,要不然有什么事都找不到你人。”周是忙问什么事。他说:“画社准备在主楼的展厅做一次大规模画展。问你可有作品,好拿去展出。”

  “哦,是吗?那我回去找找。对了,国画要不要?我还有一些书法作品,如果要,也可以翻出来。”周是的书画,虽不说顶好,也颇拿的出来见人。

  张帅沉吟:“书法作品可以给‘兰亭社’,他们准备在新生那里做宣传,你拿过去他们求之不得。”周是说跟“兰亭社”的人不熟,张帅便说替她拿过去。又问她准备什么时候买手机。

  周是正为此烦恼,说:“看中了一款诺基亚的,可惜身上的银子不够。”那款手机外形十分精巧漂亮,功能也很不错,不过市场价要将近三千,周是当然不舍得。

  张帅听了,便说:“我认识一朋友,有水货,价格便宜很多。你要的话我跟他说说。”周是听完大喜,问价格竟然少了将近一半,当场就决定要。张帅做事向来稳当,若不是信的过朋友,不会介绍给她。

  直到宿舍快关门,她才懒洋洋的回去。路上碰到上晚自习回来的毕秋静,背着个大大的双肩包,像周是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她打趣:“毕秋静,你背没压弯真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毕秋静毫不示弱,反唇相讥:“周是,周末的晚上你居然在学校,这才真正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周是一提到这事就郁闷,只好说:“算我说不过你,甘拜下风。”俩人一路慢悠悠晃回宿舍。

  毕秋静问:“你把酒吧那兼职辞了?”她心里叹口气,说:“没呢,今天请假了。”晚上发生的事一字不提。

  毕秋静迟疑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周是,我总觉得在酒吧工作不大好。虽然也没什么,拿的也是辛苦钱,可是那种地方,容易招惹是非。”周是心想,可不是,已经招惹上了!口里却说:“等找到正经的兼职就把那工作辞了,我现在还要吃饭呢。”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出门在外,事事要钱,简直寸步难行。

  女生宿舍楼前,数对鸳鸯耳鬓厮磨,卿卿我我,难舍难分。更有甚者,当众表演。周是见树下那对已经有点过火,男生的手已经伸到女生短裙里面。俩人已见怪不怪。毕秋静叹气:“好歹注意点影响。”

  周是笑:“这算是好的了,听林菲菲说,艺术系里有人直接在楼梯里……”毕秋静大叹日风世下,学生太不像学生。

  周是说:“你注意到没,当众在女生楼下亲热的人,很少有表演系的女生。”毕秋静说:“当然,这些鸳鸯都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小女生,还比较纯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表演系的女生大概是很不屑的。”表演系的女生在学校里风评一向不大好。

  俩人聊着别人的八卦回去睡觉,津津有味。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张帅便通知她手机拿过来了,问她满不满意,还可以退货。说:“是香港那边过来的,只有繁体中文。”周是忙说:“没关系,反正看的懂。”价格少了这么多,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对张帅感激不尽。去移动大厅重新办了张手机卡,还是以前的号码。

  十月一日,国庆节,也是李明成的生日。大家都笑李明成生在这一天,将来肯定是要有所作为的。周是很早就在寻思该送什么礼物,李明成肯定要请客吃饭,说不定还要通宵玩乐。

  她决定自己写一幅字,她也没什么其他本事,画就算了,已经来不及了。说起来,她虽然是学美术的,还真没送过谁自己画的画。其实写字也挺难的,写小了不像,写大了,浓墨重彩,她又没这个本事。

  翻弄半天,决定写苏轼的《后赤壁赋》。之所以不写《前赤壁赋》,纯粹是因为字数比较少。一个一个块大的柳体小楷写下来,工整秀美,扬长避短,使人眼前一亮。内行就知道她写的颇像古时的“台阁体”,缺少一气呵成的神韵,可是很能唬弄外行。反正她也只是想唬唬人,没指望成为什么书法家。

  她在画室写了整整三天,一遍又一遍,因为一个不慎,便前功尽弃,只得重头再来。八尺的宣纸用了数张,写到后来,直不起腰,右手拿不起筷子,十分不易。张帅见她这么努力,还以为她是准备拿作品去参展。

  十一那天上午她总算完成一幅还算满意的小楷,装裱是来不及了,只好卷起来,塞在装羽毛球的那种长筒里。李明成打电话给她,要她晚上六点一起吃个饭。她狠狠睡了半下午,然后洗脸,化妆,换上新买的连衣裙,外面罩件小披肩,光彩照人。女为悦己者容。

  从墙上拿下包,正准备出门,接到一陌生的电话。她边按电梯边问:“喂,哪位?”对方懒洋洋的说:“嘿,西西!”声音低沉性感,十分独特。

  她一愣,便想起来是谁,眉头不由得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