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着,又有几个打扮殊异的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相继轻松的赢了不少花纸,秦若虚看得手痒,记得好像是郝西夏曾经传授过他“考场失意,赌场必定得意”的真理,于是不再犹豫,押了二十块钱投石问路。不料明明白白在中间的那张花牌不却不知去向,二十块钱于是寿终正寝。秦若虚想要翻本,下一注自认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了,于是把身上还剩下六十块钱悉数押上,然而等他揭开他心目中的花牌一看,赫然又是一张黑桃老“A”,秦若虚于是一阵头昏目眩。
秦若虚身无分文后顿时丧失了理智,大呼“你耍痞,出老千”,大有向江湖郎中讨还公道的趋势。这回江湖郎中不再那么可爱了,对“愿赌不服输”的秦若虚面露鄙夷之色。秦若虚还妄想把事情闹大以要回那打了水漂的八十块钱,却看到涌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英雄豪杰对自己摩拳擦掌怒目而视,而周围的观众似乎对财迷心窍的这小子也激不起什么怜香惜玉的心肠,秦若虚审时度势,知道自己再怎么胡闹也讨不了好去,钱财乃身外之物,没奈何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分开看热闹的人群,佯装镇定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秦若虚浑浑噩噩的一顿乱转后,总算记起了学校来车接学生回家的那档子事,匆匆赶到学校租住的宾馆,终于最后一个挤上了正要开走的大巴。
凌大志问秦若虚感觉怎么样,凌大志的关怀让秦若虚更是无地自容,秦若虚为了在孙安妮等一干同学跟前有面子,只得打肿脸充胖子很心虚的说“还可以”,凌大志也许觉得自己的一年的辛劳没有白费,拍着秦若虚的头以示勉励。
考完不久,颇具领导才能的郝西夏倡议在三(A)班搞一次文星中学历史上最为声势浩大的毕业联欢会。因为要交五十块钱的“会费”,所以很多不像郝西夏那样财大气粗的同学以各种理由拒绝参加,郝西夏只好号召三个毕业班一起搞联欢会,并找到了在毕业班中颇有些凝聚力的秦若虚共商大计。
秦若虚的家庭当时已是负债累累,但秦怀楚还是翻箱倒柜东拼西凑弄了五十块钱给秦若虚,这使死要面子的秦若虚多少对乃父的行为心存感激。
孙安妮虽然缴纳了“会费”,但毕业联欢的时候却没有出现。秦若虚为了让同窗们知道自己的忧伤,故意喝了许多酒并借题发挥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傻话。
联欢会最后在王志文的一曲《想说爱你不容易》中落下帷幕,秦若虚觉得这首歌真是唱出了自己的心声。可惜的是孙安妮不在,“隔墙花影动,玉人不复来“,这使秦若虚演绎这首歌时丰富多彩的表情没有用武之地。
郝西夏主持联欢会的结果是除了贪污一条“精品白沙”烟外,还净赚二百一十八元。郝西夏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大方的分给了秦若虚一十八元的赃款。秦若虚凭空获得这意外之财,觉得郝西夏这家伙还真是够朋友。
孙家大宴宾客的那天晚上,郝西夏纠集了一大群考上了省重点的“道上的朋友”前去庆贺。郝西夏想把秦若虚也邀上,秦若虚不喜欢做绿叶去衬托别人,认为自己无颜面对孙安妮,所以以“这两天身子不大舒服”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加以婉拒。
等待通知的日子是非常难熬的,这期间不断能听到秦若虚考上或没有考上市一中的喜讯和噩耗,把秦若虚整个人弄得神魂颠倒、神经兮兮的。
终于等到了放榜的那一天,秦若虚不敢去面对考分也不敢去面对同窗和老师,只好委托秦怀楚一大早代劳去看榜。
秦怀楚虽然去得早,却还是“更有早行人”,比秦怀楚更性急的家长自是大有人在。秦怀楚好不容易和熟识的家长打完招呼,然后挤进汹涌的人流,众里寻她千百度,终于找到了自己宝贝儿子的尊姓大名。
秦怀楚瞪大眼睛看清楚了秦若虚分明是六百六十六分,不由得喜忧参半。忧的是比省重点一中六百七十八分分的录取线少了十二分,喜的是总算刚好搭上了市重点九中六百六十六分的末班车,一分也没有浪费。
秦怀楚本来托了一位在市一中学生食堂掌厨的远房亲戚走走后门,但听说要多交两万块钱的“建校费”,考虑到自己当前窘迫的状况,不要说是两万块,就是两千块都成问题,心里一阵哆嗦,从此不敢再提走后门的事。
郝西夏虽然在考试时因为无法无天被监考老师抓获而有三门鸭蛋,但由于郝副市长手段高强,所以顺利的走进了市一中的大门。钱爱书“考上”市一中之后,便是非常勤奋的登门拜访各位不如意的同窗以示自己的威风,为此得罪了不少秦若虚这类情况的同窗。
秦若虚的邻居梁浩考上了一中,梁父想把这快乐与秦怀楚一起分享,于是经常来秦怀楚家串门,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秦怀楚恨铁不成钢,只好巧言令色的恭维梁浩有出息,送走梁父之后,就冲秦若虚发一顿闷气。秦若虚自知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于是保持缄默。
孙安妮最后以五科满分,总分六百九十五分全市第二的优异成绩被中师第一批录取,听说还免除了一年的学费,这是孙太所欣喜的。
孙家大宴宾客的那天晚上,郝西夏纠集了一大群考上了省重点的“道上的朋友”前去庆贺。郝西夏想把秦若虚也邀上,秦若虚不喜欢做绿叶去衬托别人,认为自己无颜面对孙安妮,所以以“这两天身子不大舒服”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加以婉拒。
郝西夏等新科举人大略也猜测出一些秦若虚不去的原因,为了顾及他的自尊,也就不再说破,于是说了几句“在家好好休息”的场面话,然后每个人凑了十块钱,买了鞭炮、礼花还有几个日记本什么的权当贺礼。
孙太得知郝副市长的公子还有几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公子哥儿大驾光临,心花怒放、喜不自胜,连忙唤出孙安妮下楼来接待,并在自己的宝贝千金面前直夸郝西夏真聪明,有出息,大有攀龙附凤的嫌疑。孙安妮下得楼来,一见秦若虚没有来,强颜欢笑的招呼了郝西夏等人一会,然后又闷闷不乐的躲进香闺发呆去了。
这个晚上的秦若虚是痛苦的,想想孙安妮家里现在的热闹场景,再看看自己的落魄景象,不由得痛心疾首,一个人龟缩在床上赌咒发誓下决心一定要在九中混出一点名堂来。
中师开学前一天,孙安妮骑车来到秦若虚家,看到虽然大门紧锁,但里面亮着灯,猜想中考失意后的秦若虚可能在家里预习高一的课程,于是使劲的摇车铃,想要跟他说些什么。
秦若虚其时正龟缩在床上拜读郝西夏背着秦怀楚偷偷运送给他的一套《楚留香传奇》,如饥似渴,两耳不闻窗外事,竟是吝啬把头伸出窗外瞧一瞧。
孙安妮摇车铃摇得累了,料想秦若虚没有理由不见自己,一边恋恋不舍的掉转车头,一边纳闷秦若虚怎么这么不小心出门时也不随手关灯。
秦若虚刚才已是吓得面如土色,就像是已经推出午门只等午时三刻开斩的花脸大奸臣。军师这句“手下留情”无异于老太师平定番帮凯旋回朝时的那一声“刀下留人”,现实与戏文是何等惊人的相似,秦若虚不由对这位军师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
九中地处郊区,交通不太方便,只有一趟公交车直达校门口,但附近有一条小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可以提供购物及玩耍的方便。秦若虚目睹如此繁华景象,不由得喜上眉梢,由衷赞道:“不料此处竟有如此美妙所在!”
秦怀楚在一旁听得心烦火躁,骂道:“不长见识的畜生,这里难道还‘美妙’过一中不成!”秦若虚心下有愧,吓得不敢吱声。
由于秦若虚是第一次读寄宿,所以多愁善感心思细腻的秦太很是牵肠挂肚。秦家老两口率秦若虚一块报完到注完册安排好饮食起居之后,秦太想到要留下秦若虚一个人在这个破烂学校受苦,不由得悲从中来不可断绝,眼泪情不自禁的夺眶而出,秦若虚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受此感染也是泣不成声,秦怀楚眼见他们母子不肯收场,于是喝道“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哭什么哭”。
秦太和秦若虚的眼泪这时也大概流得差不多了,想想秦怀楚的话也不无道理,于是破涕为笑。
秦怀楚和秦太打道回府之后,秦若虚踏破铁笼飞彩凤打开金锁走蛟龙,于是一个人上街尽情的溜达。不料沿途景色美不胜收,直到街上灯火通明,乐不思蜀的秦若虚才记得班主任徐自磨说过今晚要上自习。
秦若虚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教室时,徐自磨刚刚点名完毕。秦若虚第一天自习便无故迟到,徐自磨认为他是有意在挑衅自己的威信,于是把秦若虚一顿痛斥,秦若虚初来贵地,人生地不熟,不敢放出当年对付吴所畏的风流手段来,于是唯唯诺诺。
秦若虚打发完梦魇般的晚自习,第一个赶回寝室,由于没有带钥匙,只好在门口等室友回来开门。
秦若虚进得门后,一边洗脚一边问其他室友的中考分数,秦若虚一听都比自己要高上几分不由自卑得要死。为了建立一些心理优势,秦若虚谎报军情说自己没有发挥好,只考了六百七十七分,意思显而易见一中老子都只差一分九中当然是老大了,看你们敢不敢不尊敬我。室友们于是很配合的对秦若虚的没发挥好肃然起敬,纷纷为秦若虚不幸沦落到这个破学校来深表惋惜,对自己能和秦若虚这样高分的高人同班同学双宿双栖深表荣幸。
秦若虚正陶醉在自己编织的神话中,突然寝室里闯进一彪人马,为首的一位穿着中山装的虎背熊腰的络腮胡子喝问道:
“你们寝室谁姓秦?”
秦若虚不懂江湖规矩,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但也不愿第一天便做了缩头乌龟,如果今天让寝室里的兄弟们瞧不起,那以后就没办法在江湖上混了,只好硬着头皮说自己姓秦。秦若虚的声音虽然小得像蚂蚁,但还是被问罪之师听分明了。
中山装知道秦若虚姓秦后,吼道:“你妈妈的小杂种,老子找的就是你!”一个箭步窜上来,正待老拳相向,被后面的一位狗头军师模样尖嘴猴腮的人物扯住,说:“不是他,不是他,大哥手下留情!”
秦若虚刚才已是吓得面如土色,就像是已经推出午门只等午时三刻开斩的花脸大奸臣。军师这句“手下留情”无异于老太师平定番帮凯旋回朝时的那一声“刀下留人”,现实与戏文是何等惊人的相似,秦若虚不由对这位军师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
一批寻衅滋事的人马找不到攻击目标,正待撤退回寝室时,迎面碰到了刚刚回完女友电话的腰上挎着一个中文机嘴里哼着“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的五大三粗牛高马大满脸肥肉加红光加春色的秦政,军师认出秦政正是中午在食堂撞了自己,自己只骂了他一句,反而被他打了两拳并且踢了一脚外加一巴掌的罪魁祸首,一声令下,秦政顿时腹背受敌。然而秦政毕竟是老江湖,一见风向不对,连忙杀开一条血路,甩开追杀者跑到高三寝室搬救兵去了。
顿时,偌大的教室里掌声如雷,经久不息,济济一堂的精英们纷纷把双手拍得或通红或起肿却是心甘如饴,知道内情者还知道不过是徐自磨这厮在自我介绍,不知内情者还以为是那个绯闻不断的美利坚合众国的前“总桶”锅里炖先生在讲演。
九中虽然校址在郊区,却以市区帮学生的势力最大。当时的中学校园流传着“一中的才子,三中的车子,五中的妹子、七中的房子、九中的躁子”的美谈。
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学生绝大多数是以高分考进来的;三中的学生大都是达官贵人和富豪大款的千金或公子,一到上下学时间,名车云集;五中是艺术类特长班的生源为主,所以美女如云;七中曾经的一个学生当年虽然顽皮淘气,后来不知怎么跑到美利坚合众国发了大财,这家伙良心发现,投了几千万,把母校修缮得富丽堂皇;九中的学生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市中心,他们自小打架斗殴拉帮结派,父母们担心他们继续留在花花绿绿的市区深造会更加为非作歹,于是纷纷把自己的孩子下放到九中来劳动改造,久而久之,九中原来纯朴的本质就变了些味道。
秦政的父亲号称“秦百万”,生意做得很大,他也是本着与许多望子成龙父母同样的心思把秦政送到九中锻炼锻炼的。秦政念初中时在市内便算得上一个人物,如今来到这穷乡僻壤,第一天便受到如此丰盛的招待,那还了得!
市区帮中高三的老大哥们听说竟有人在秦政这位太岁头上动土,岂不是在向整个市区帮的势力宣战!不由得一个个怒发冲冠,发誓要“为荣誉而战”,纷纷操起拖把扫帚凳子等十八般武器,找到军师所在的高二寝室,把军师一帮人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直到值班的老头有气无力色厉内荏的威胁说要报警时,一群群乌合之众包括看热闹的祖国的花朵们这才作鸟兽散。